第245章 楊佳的恐懼

  「保留美好事物的最佳方式？」

  冰山酒吧里好奇的客人們，在聽到了肖囂的回答之後，忽然之間陷入了沉默，又在兩秒之後，忽然歡呼起來。

  肖囂這一刻的神秘笑容，如同一個烙印，深深打入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外人很難理解他們這一刻的興奮與狂歡，就如同異鄉人裡面，暫時還沒有可以給他們定性的稱謂，但是，周圍的人，都感受到了這支軍團的狂熱，感受到了他們身上涌動著的可怖力量。

  只是，不理解這麼可怕的東西，是如何被打造了出來的。

  「捕捉到了……」

  同一時間的黑森林生物實驗室，在黑色大門崩潰消失，肖囂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之際，檢測儀器也開始擺脫了混亂精神流的影響，重新開始工作。

  高懸於太空之中的精密儀器，開始了飛快的掃描，他們面前的屏幕上，也開始重新跳躍起了一行行的資料與數據，他們確定了此時肖囂的狀態，記錄下了那支地獄軍團的數據變化，最後有鏡頭畫面不停的拉近，自上而下，聚焦到了此時的肖囂身邊，看到了他身邊扔著的，那個破破爛爛的斗篷，以及那一團難以辯認，隱約有著暗紅色輻射的奇異事物。

  資料庫里的資料，開始被自動比對。

  他們每一個人都摒住了呼吸，死死盯著屏幕，直到上面忽然彈出了巨大的感嘆號與危險警報。

  「呼啦……」

  有工作人員興奮的站了起來，高聲大叫。

  牧羊人臉上也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咧嘴笑，他身後向後仰去，靠在了沙發靠背上，然後高高舉起了自己手裡的紅酒酒杯。

  「諸位，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這是我們普通人推進的計劃之中，第一次擁有了這麼巨大的收穫，所以我們……」

  「……可以申請獎金了！」

  「……」

  而與興奮到嘴巴快要咧到耳根的牧羊人，和高興的普通工作人員不同，高級調查員野狗先生與另外幾位從黑森林被調過來的工作人員，則是陷入了深深的震憾，與迷茫。

  「居然真的成功了？」

  「那麼多人，提出了無數個設想，不知找來了多少精英去執行。」

  「但收穫的卻只有失敗，與與日俱增的恐懼。」

  「但如今，他們被迫無奈，把這個瘋子找了回來主持大局，計劃居然真的在順利推進，甚至大獲豐收？」

  「這他娘的，是不是代表著我們以後都只能跟這個瘋子合作了？」

  「……」

  「……」

  「那個傢伙，真把那個女的殺了啊？」

  地獄組織一方關注的卻明顯不在這裡，雖然眼睜睜看到了肖囂一槍擊斃楊佳的場面，但白魔心裡卻還藏了點僥倖，想著是不是還有別的變化。

  直到，整體事端都已經結束，而楊佳的身影卻也再也沒有出現，似乎她不僅死了，就連她自己，也已經被巨大的精神亂流給撕扯成了碎片，表情才終於變得有點呆滯。

  以前，大家半斤對八兩，又基於共同的藝術追求，才可以做朋友。

  但現在，忽然發現他在某些方面的氣質，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那自己還能繼續跟他做朋友不？

  「開始了啊……」

  也正在他想著，而周圍地獄組織的人則紛紛討論著黑門城出了這麼一個大變態，以後我們地獄組織形象是不是可以洗白了的時候。

  周圍忽然有奇異的精神力量波動，所有人都心裡一驚，急忙轉頭看去，就見到地獄組織鬼艦旁邊，那常年瀰漫的霧氣之中，不知何時，開始有一朵暗紅色的植物生長了出來，說是植物，是因為它上面頂著一個花苞，整體也如根莖一般，但實際上，卻又完全是以血肉構建，這血肉快速生長，一路伸到了船上，然後最首端的花苞，一點一點的在眾人的面前打開。

  有個穿著白色西裝，皮鞋擦的鋥亮的男人，從花苞裡面爬了出來。

  還歪了歪脖子，喀啪作響。

  「你找我要這份資料的時候，說實話，我是不太相信他居然真可以做到這一步的。」

  這個男人現身的時候，便看向了白魔，低聲嘆惜著，搖了搖頭，表情似乎有些唏噓感慨。

  「會長……」

  周圍人見到了他，眼睛頓時一亮，人群里，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地獄組織一直都有一個規矩，誰殺了會長，誰就可以取代他成為地獄組織九大艦隊新的領導者。

  所以，沒有人不想著見到這位會長。

  當然了，這位會長人品不太行，一旦向他出手，便有可能被他給反殺掉。

  這也是地獄組織雖然有著這樣的明文規定，但是一直以來，敢於一次次挑戰他的，也只有第一艦隊隊長的原因。

  「那個女人，真的被他殺了？」

  這位地獄組織成員都很少親眼看到的會長，向其他人擺了擺手，同時手裡出現了一把刀，緊緊握住，隨時準備應對周圍突然暴起的進攻。

  神色則顯得有些嚴肅，看向了白魔。

  「是的。」

  白魔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們親眼看到的。」

  「他那一槍，殺死了那個女人，也殺死了神秘源頭，我們所有人都見證著那一幕，沒有看到其他的變化。」

  「……」

  說完了，又忍不住低低的補充了一句：「還好我跟他之間的，是友情啊……」

  「友情也不保險的……」

  地獄組織會長同情的看了白魔一眼，然後才搖了下頭，道：「不過，這樣也好，那個女人如果活了下來，麻煩會很大。」

  「麻煩？」

  白魔微微怔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的看向了會長。

  她活下來了，自己最多也就是多了個份子錢，有什麼好麻煩的？

  「她在臨死之前，成為了唯一的烙印者。」

  會長有些冷漠的說道：「所以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她沒有死在這裡，而是離開了，那這世界將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恐怖存在。」

  白魔心裡豁的一驚：「掌控了次級神秘源頭完整權柄的異鄉人？」

  「不僅如此。」

  那位地獄組織的會長低聲道：「還代表著一些再也藏不住的秘密。」

  「而現在……」

  他緩緩抬頭，目光仿佛穿越了瀰漫的大霧，直接看到了黑門城，也看到了肖囂，尤其是他身邊那條暗紅色的斷手，以及灰色的斗篷，慢慢道：

  「事態不至於惡化到那種程度，可他殺死了神秘源頭也是事實，恐怕我們與但丁組織之間刻意營造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要開始變得模糊了，這盤死棋，已經有了被盤活的跡象。」

  「……」

  這樣的一番話，甚至連白魔這種艦長級的存在都有些聽不懂：「為什麼這麼說？」

  地獄組織的會長奇怪的看了白魔一眼，道：「因為他太年輕了，我怕他學不會裝糊塗，導致我們也沒有辦法再裝下去。」

  ……

  ……

  「事情做完了，那就先回去吧！」

  肖囂此時知道有很多人正看著自己，但是周圍形勢太複雜，他也只能稍稍感應，便已經收回了感知。

  只是默默的吩咐著：「業先生，記得帶上我們的戰利品。」

  如今他們所處的位置，雖然理論上也屬於黑門城的領域範圍，但畢竟在物理意義上講，這裡距離黑門城還有很遙遠的一段距離，再有別的什麼事情，大家也只能先回去了再說。

  但說到了離開這件事，卻也有些麻煩。

  此前，眾人過來，皆是通過烙印者打開的那扇門，如今，隨著那位渡先生的死亡，那扇門已經隨著黑色大門一起崩潰並瓦解。

  若想回到黑門城，理論上便需要在場的這些人，不知經過多少空間尺度上的跋涉，可肖囂此時卻只是略微的感知了一下，便微微轉身，向著地獄組織戰艦所在的方位，輕輕揮了一下手。

  他之前對戰局的把握，知道地獄組織曾經幫自己解決了一個對手。

  渡先生的烙印者裡面，有一個地獄組織裡面的人，也是剛剛這片戰場裡面，最有腦子的一個。

  若不是地獄組織的人出乎意料的守諾言，因為他向黑門城出了手，所以直接便解決掉了他，那麼，這場豪賭，還不見得能成。

  評心而論，肖囂自己也覺得，在這場與神秘源頭的對抗里，自己的作用只能排第二。

  還得是楊佳啊！

  如果不是她這麼莽，神秘源頭哪有這麼好解決呢……

  由衷的向地獄組織表示了自己的謝意的同時，肖囂深呼了口氣，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划。

  在場的所有人，便同時都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盤，腳下堅實的地面，竟在這一刻，忽然之間蠕動了起來，仿佛大地變成了活物，而且不僅僅是變成活物，居然開始飛快的蠕動，收縮，而他們周圍的場景，也同一時間開始融化，血肉翻滾，重組，最後高大的血肉組織沖天而起，交織成了一座座巍峨的大樓與寬闊的馬路，路燈，以及形形色色的霓虹與行人。

  他們微微暈眩沉凝，仔細打量，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回到了黑門城。

  或者說，是黑門城的主城。

  血肉轉移。

  通過讓周圍城市化作血肉，重組環境的方式，來讓自己實現在現實層面的物理轉移。

  此前肖囂在對抗地獄組織的入侵時，曾經被黑門城臨時賦予了這種能力，但在地獄組認輸之後便已經收回。

  但如今，他重新獲得了這種能力，且是永久性的。

  當然，僅限於黑門城。

  「肖先生……」

  所有被肖囂用這種方法轉移到了黑門城主城的人，都是暈眩，驚疑，然後興奮，惟有業先生，遲疑開口，沒有停頓錯落的電子音里，竟似有著微微的緊張。

  「有問題？」

  肖囂轉頭看向了這座城市，目光似乎可以落在業先生身上。

  「沒有，我會將戰利品保存好。」

  業先生頓了一下，便輕聲回答，下一刻，肖囂身邊，血肉再次變得融化，有造型怪異的黑色保險柜出現。

  分別將那隻暗紅色的斷手與灰濛濛的斗篷都裝了起來，然後陷入了血肉之中，不知被運向了何處，地面重新變得平整，仿佛沒有什麼東西存在過。

  「我知道你有一些問題，回頭到了我的辦公室里再講。」

  肖囂笑著向業先生說道。

  如今的他，已經實現了對黑門城超過50%的寄生，也就感受到了更多的神秘力量。

  之所以還沒有寄生完畢，是因為他在好奇一些事情。

  而達到了50%，他自然也就可以更加清晰的感受到業先生的力量運轉，居然和自己不熄心臟的方式是類似的。

  此前大家都默認彼此保有秘密，自然不會詢問，過分打聽，但現在，他們兩人的力量已屬同源，也就有必要進行一次交流了。

  而在業先生離去之前，肖囂也想了一下，又叫住了他：「另外，所有人都叫上。」

  「是！」

  業先生只是沉默的答應了下來，便緩緩的消失。

  黑門城的其他人，軟軟、小四、紅眼睛凌平、大蛇姐妹、橋底老周，盡皆保持著沉默，從戰鬥結束至今，竟無一人過來與肖囂說話。

  但肖囂似乎也看不見他們反應，只是微微低了一下頭。

  身邊的所有建築與道路，再次融化，重組，交織成了雪亮的天花板、厚重的沙發與羊毛地毯，甚至還在他右手邊交織出了一個酒櫃，以及一瓶瓶昂貴的酒水，還有辦公桌，桌上還有電腦。

  他出現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里，再坐了下去時，辦公椅便已經交織完成。

  「為什麼要躲起來？」

  微微好奇的抬頭詢問，他看向了辦公桌旁邊的楊佳。

  一開始，讓楊佳躲到自己身後，是他主動說的，但後來躲起來不見其他人，卻是楊佳自己要求的。

  「因為我在害怕！」

  楊佳深深呼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變化，似乎也感覺有些驚奇。

  剛剛她一直在肖囂的身邊，只是，她被肖囂擋住了，也就等於被黑門城這座城市擋住了，所以，沒有人可以看到她。

  肖囂聽著她的回答，微微怔住，然後慢慢道：「害怕誰？」

  楊佳深呼了一口氣，道：「很多人。」

  「其中，甚至包括了，我曾經最為相信的人。」

  「……」

  「……」

  「可以向諸位簡單的做一個匯報了。」

  而在肖囂回到了辦公室里，與楊佳進行著私下的一場交談時，牧羊人卻顯得極為興奮，甚至有點意義風發。

  「這一次，在我和我們的惟一特別調查員肖囂肖先生的配合下，我們的多種嘗試與計劃，都取得了完美的進展。」

  「先看第一個。」

  「……」

  他向臨時作戰指揮室里巨大屏幕上出現的神秘人物，展示了一個畫面，那似乎是一個酒吧里的場景。

  看得出來生意很不錯，無數男男女女都在縱情聲色，當然也不乏有人陰冷的的躲在了角落裡，視頻拍攝的鏡頭時不時閃爍一下，似乎是在拍這些的人正瑟瑟發抖，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

  旁邊還有一列列數值的飛快變化，提醒著其他人，這些正常的人卻都有著強大而且類型各異的精神輻射。

  「這就是我向伱們提起過的養殖場計劃，目的是為了打造一支可控的，強大的，畸變生物軍隊，來實現與異鄉人的抗衡。」

  「現在，你們看，多完美的軍隊啊……」

  「他們這些人，每一個都已經擁有了畸變生物的輻射能力，其中某些佼佼者，甚至已經可以說接近了A級。」

  「但他們，都保持著完整的正常人類形態……」

  「……你們看他們可能不是那么正常，但這是因為他們本來就不太正常，形態上講還是很合理的。」

  「……」

  「這樣的武器……」

  有屏幕上面的人提出了質疑：「你覺得他們的安全性能怎麼樣？」

  「很好。」

  牧羊人保證道：「起碼他們的輻射，只會根據他們的意志而出現，絕對不會出現那種無意識的任意污染周圍的普通人。」

  「確實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我之前一直覺得這個計劃就是自尋死路來著……」

  這時有一個在屏幕靠中間位置的人沉沉開口，給予了肯定，然後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麼……」

  「他們的可控性怎麼樣？」

  「……」

  「這個問題就比較有趣了。」

  牧羊人笑著道：「可以說一點也不可控，我們完全沒有控制他們的方法，在他們眼裡估計我們就跟深夜裡走在街頭的妙齡女郎差不多，算是獵物的一種。」

  「……」

  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你製造出了這麼恐怖的事物，他們還生活在這座城市裡。

  完全沒有對他們的約束力，現在還跟我們說這實驗很成功？

  「但我們的特別調查員肖先生對他們是有著很強大的掌控力的。」

  牧羊人笑道：「所以，只要有他在，我們基本上是不會被這支地獄軍團反噬了的。」

  「那麼……」

  有人忽然微生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想復刻他對這些人的掌控方法，好掌控這支畸變軍團？」

  牧羊人聽著這人的詢問，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然後搖頭道：「我們是復刻不了的。」

  「他能控制，原因在於『崇拜』。」

  「這支軍團里的人很早就開始被他聚集到一起伺養，培訓，直到軍團養殖成功，又在第一時間進行了精神衝擊。」

  「你可以理解為，烙印。」

  「肖先生在這所有的畸變生物軍團裡面的每個個體之上，都打下了烙印，所以它們崇拜他，遵從他的意志，但我們卻做不到這一點。」

  「……」

  周圍一片安靜，看起來牧羊人是在邀功的樣子，但這些聽取匯報的人似乎情緒並不怎麼高。

  只是有人輕輕咳了一聲，便跳過了這個話題，低聲向著牧羊人詢問：「那麼，你之前說過的諾亞計劃進展又怎麼樣？」

  屏幕上，所有人都變得嚴肅。

  這才是最重要的計劃，打造一艘大船，將這些所有的瘋子，一併送到自己看不見，而且也可以保證他們不再回來的地方……

  還這個世界以清靜。

  「這正是我要匯報的第二點。」

  牧羊人笑著道：「計劃進展的很順利，現在，製造這艘大船的龍骨，已經有了。」

  「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到那個，只有正常存在的，沒有痛苦，沒有掙扎，也沒有母體存在的世界了。」

  「而我想向諸位爭取的，便是，給我更高的權限，我需要更好的配合他們。」

  「畢竟，在我之前與那位叫匡覺民先生的推算里，這一步完成的同時，那些可怕的阻力，想必也就即將到來了。」

  「……」

  這話說的眾人心裡微生壓抑，有人低聲道：「你在擔心那群以地獄為代號的瘋子？」

  「不。」

  牧羊人搖頭：「我害怕的是那群以但丁為代號的瘋子。」

  「……」

  「……」

  此時的黑門城裡，有人開心，在冰山酒吧開了一場盛大的PARTY，但也有人悶悶不樂。

  便如黑門城的軟軟、大蛇姐妹、紅眼睛凌平、橋底老周等人，他們都知道這一場勝利來之不易，卻很難讓自己高興起來。

  楊佳死了啊……

  她之前幫了黑門城那麼多，但是現在，她被殺死了。

  或許會長確實有殺她的理由，或許這也是惟一可以戰勝那位神秘源頭的方法，道理大家都懂。

  但如何可以無視這個殘酷的事實？

  而心理壓力更大的，則屬於在這次對抗神秘源頭的過程中，從頭到尾，都沒能幫上忙的林勃小團隊。

  他們其實早就該回到但丁組織，只是為了進一步獲取肖囂不熄心臟方面的資料，才留了下來，而如今，他們知道黑門城剛剛完成了一件大事，但是心情，卻不由得更為壓抑。

  「但丁組織四大導師裡面最兇殘的安提先生馬上就要趕到了啊……」

  「他從知道楊佳出了事就往這裡趕，結果人還沒到，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我們怎麼跟他說？」

  「……」

  林勃與自己的三位隊員面面相覷，臉都變成了苦瓜：「說他最看重的一位學生，出事了，戀愛了，然後又立刻被殺了？」

  更上這六千，晚上還打算再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