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這像話嗎？」

  「還沒有真的繼承會長契約，就先擺明態度自己聽楊佳的？」

  紅眼睛凌平、橋底老周等人都懵住了，此前鬧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本來就是因為想將楊佳這個外人剔除出去，後來雖然計劃失敗了，多少有些尷尬，但雖然這個領主契約，沒落在自己頭上，可也好歹是被黑門城的人拿到了，並且還是個新人，以後估計自己能說得上話。

  但如今，這個新人還沒上位，就直接表明了態度聽楊佳的？

  那咱們一開始就讓她來做不就行了？

  再說……

  ……現在黑門城裡都在說你是楊佳暗中培養的一條瘋狗，你都不當回事的？

  ……

  而面對他們詫異的眼神，肖囂則偌無其事的想著：

  「咋？我再給你們『汪』一聲？」

  「……」

  「……」

  對於這件事，他也是想的很明白的。

  莫名其妙的，怎麼忽然就輪到了自己這麼個新人來繼承老會長的契約？

  而且，開始這件事貌似還只是一個無奈之下的選擇，誰讓自己忽然成為了解決腐爛王國事件的主導者呢？但到了後來，這件事就慢慢的變味了，楊佳為了讓自己有機會繼承，給自己準備了特訓，自己可以理解，畢竟按楊佳的性格，在黑門城可以相信的也只有自己了吧？

  她是想給黑門城帶來希望。

  而自己在高中時候，確實是品學兼優，值得信任的。

  那業先生呢？

  他為什麼看起來比楊佳還起勁兒？

  總合局面，自己這個領主級契約，以及會長職位，可以說是被硬推上來的，所以肖囂也不打算太當回事，讓自己感興趣的，只有老會長保險柜里有關這個世界的秘密，其他的事情自己當然只聽楊佳的，甚至，可以說，自己就是打算替楊佳傳話，替她坐在這個位子上。

  當然了，業先生或許也有一些他的想法。

  但誰讓這個神秘的傢伙一直不肯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與自己好好的交流一下呢？

  所以，就聽楊佳的！

  伱們想咋？

  ……

  ……

  「這廝不按套路出牌啊……」

  也恰是因為肖囂這理直氣壯的一句話，場面忽然冷了很多。

  旁邊酒吧的熱舞氣氛這麼熱，都暖不動。

  本來這幾位黑門城的老牌騎士，還是準備了挺多話想跟肖囂這個新人說的，就算業先生把他們算計的明明白白，也不打算再這件事情上另起波瀾，他們也要提醒肖囂一些事情。

  可現在可好，噎回去了，無FUCK說！

  「諸位前輩，有意見嗎？」

  肖囂仍然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向著在場的幾位老牌騎士道。

  凌平等人皆沉默著，良久，居然是大蛇姐妹裡面的妹妹忽然笑了笑，道：「沒有。」

  「有的話我們也就直接跟楊佳說了。」

  「……」

  「那就好了。」

  肖囂客氣的笑了笑，向眾人道：「那你們現在有話想對她說嗎？」

  「沒什麼好說的了。」

  肖囂堅定且坦蕩的態度，倒使得在場諸人，心裡準備的話都咽了回去，彼此目光對視之中，橋底老周卻是第一個回答，起身走了過來，慢慢的伸出自己的左手手掌，輕輕的按在了肖囂的肩膀之上，然後他轉過頭去，紅眼睛凌平與大蛇姐妹見了，也無奈嘆嘆，走了上來。

  分別伸出左手，按在了肖囂的肩膀、胸前、後背。

  只是一種很簡單的動作，卻似有著某種神秘而嚴肅的感覺。

  周圍的新人，包括軟軟、小四，都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讓開了中間這個小小的圈子。

  楊佳也退了兩步，然後抬頭看向了肖囂，輕輕吁了口氣。

  「他真打算全都聽自己的？」

  「高中的時候，沒看出來他還是這麼個暖男啊……」

  「……」

  心思微動之間，又下意識的向周圍看去，仿佛想在酒吧這邪典而詭異的氛圍里，那些折射著雷射與怪異圖案的電子屏幕上，找到業先生存在的痕跡，並問問他現在是什麼意見。

  但是，沒有找到，業先生似乎真的沒有過來。

  又或者說，他即使來了，也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意見的興趣。

  而周圍的客人，這些原住民，本來就有不少人，興趣一直在大蛇姐妹的長腿細腰，還有那個慵懶而極具格調的中年男人，與這裡格格不入的拾荒者等人身上，又忽然見到酒吧里的神秘老闆下來了與他們攀談，然後他們分別伸手，一臉嚴肅按在了神秘老闆身上的樣子。

  心裡也是又好奇，又覺得有些神秘，一個個摒住了呼吸。

  「媽媽咪呀媽媽咪呀……」

  「哈利路亞……」

  酒吧里音樂氛圍忽地一變，混亂無比，神秘詭異。

  紅眼睛凌平、大蛇姐妹、橋底老周等人眉頭都不由得皺了一下，仿佛有一聲暗嘆：

  「命運就這麼交出去了……」

  「……」

  但儀式已經開始，他們也不再猶豫，輕嘆聲中，仿佛有某種意念，同時告知了城市。

  「嗡……」

  肖囂在這一刻，也感覺到了周圍的某種顫慄感。

  那仿佛只是雜亂音樂的響動，但這響動卻似一下子失控，將周圍的一切實在景物，徹底撕碎，然後整座城市硝煙四起，露出了某種血淋淋的本質，他看到自己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融化，包括了這座酒吧，包括了酒吧里的原住民，然後就是這些異鄉人裡面的新手、老手。

  再然後，便是軟軟與小四。

  整片世界，都變得血淋淋的，只有紅眼睛凌平等四位騎士與不遠處的楊佳還存在於這片詭異的血海世界，他們仍然伸出了左掌，按在自己身上，空間似乎也在飛快的旋轉著。

  再下一刻，他仿佛感覺到了龐大的血肉蠕動。

  就連紅眼睛凌平、橋底老周和大蛇姐妹等四人的身體都已經消失不見。

  只剩了楊佳，站在不遠處，安靜的看著自己。

  然後，巨大無邊的血肉，再度蠕動，擁擠，就連楊佳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肖囂只感覺自己正位於一片空蕩蕩的世界，身邊全都是扭曲而怪異的血肉，而他則敏銳的察覺，這巨大的血肉，仿佛是一個整體，他努力的抬起頭來，目光從平視，一直上仰，直到完全仰起了腦袋，卻還是看不到這血肉的盡頭，只能感覺到，至高無上的目光看向自己。

  「這就是城市？」

  「這座城市剛剛在我眼前，現出了本來面目？」

  「……」

  無法形容這一刻的震憾，肖囂感覺，自己終於看到了這座城市。

  雖然早就知道他是活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身體。

  只不過，就算見到了，也無法形容它的樣子，因為它太大了，大到超出自己的視野容納。

  「呵……」

  耳邊隱隱約約，仿佛響起了一聲冷笑。

  只是這笑聲太龐大，太深邃，肖囂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

  但在這笑聲出現之時，他也隱約看到，自己面前，觸手可及的位置，血肉開始蠕動，慢慢凝聚成了人形，然後勾勒出大腦與脊椎，肌肉與血管，神經組織，最後是頭髮鬍鬚，甚至身上穿著的衣服，形成了一個穿著白色西裝，容貌英俊，但卻有著一些蒼桑面孔的老人。

  他雙手抬起，放著一副卷了起來的捲軸，以及一把鑰匙。

  「去吧，這是我們的老會長……」

  正當肖囂奇怪的打量著這個老人，耳邊忽然出現了微弱的溫柔電子音。

  業先生？

  他現在也在這裡陪著我？

  肖囂心裡微動，輕輕舉步，走向了這個老人。

  老人的身體，還有一半陷入在那龐大的血肉里，但隨著肖囂的靠近，他忽然像是醒了過來，一雙眼睛經歷了迷茫再到清醒的過程，瞳孔微微轉動，輕輕的落在了靠近的肖囂臉上：

  「孩子，你是洞察者？」

  「……」

  肖囂有些意外，這位老人，居然在一種活人的口吻跟自己對話。

  沒有傀儡的那種機械與遲鈍感。

  身為洞察者，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這位老人身上那種屬於活人、異鄉人的質感。

  想到業先生的話，難道這真的是老會長？

  不是城市的意志製造出來的，幻化成了老會長模樣的血肉傀儡？

  於是他緩緩點頭：「是。」

  「委曲你了。」

  老人身體不能行動，只是手裡拖著捲軸與鑰匙，眼睛深深的看著肖囂，口辱艱難蠕動：

  「別告訴他們我的樣子，也千萬別讓他們忘記了希望……」

  「雖然曾經的我可能是錯的，但是真相更……」

  「……」

  老會長的話，使得肖囂心裡一陣驚悚。

  他覺得這些話好怪，根本難以理解。

  尤其是，為什麼在老會長臉上，感覺到了此前晉升時，看到的那個女人身上的怪誕氣質？

  他腦海里思維一時出現了很多，想問太多太多的事情，但是，還不等他問出口，就發現老會長的嘴巴，卻忽然從嘴角開始，飛快的癒合，就如同傷口一樣貼在了一起，然後生長在了一起，最後時，他整個嘴巴都已經消失不見，只能微微蠕動，卻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城市不讓說嗎？」

  肖囂心裡生出了一種震憾感，甚至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可怪異的空間感出現，明明自己已經停下了腳步，但身體居然仍然在向前。

  出現在了老會長的身前，手掌也觸碰到了他手裡的捲軸。

  老會長最後投向了肖囂的，是一個絕望，但卻又忽然變得有些憤怒的眼神。

  他嘴巴已經消失，身體不受控制，卻在最後一刻，努力睜大眼睛，留給了肖囂一個眼神。

  有些時候，只能選擇用眼神對話，只是很少有人看得清楚。

  但肖囂是洞察者，卻能感受到這個眼神里的強烈情緒，如同精神層面的對話：

  「我已經逃不掉了，孩子，但你們要逃走啊……」

  「……」

  肖囂心裡一下子便有了極為可怕的觸動，急切般的向他看了過去。

  但已經無法再交流。

  也就在他手掌觸碰到了捲軸的一刻，身體又快速的後退，老會長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身體也再一次融化，進入了那龐大血肉之中，而這種後退的感覺，又不僅只是空間感，時間也在快速的後退，肖囂再度看到了楊佳出現在自己不遠處，然後是四位黑門城的老牌騎士。

  然後是軟軟與小四，再是其他的異鄉人，最後是原住民，酒吧……

  當噪雜的音樂再次湧入自己的耳膜，肖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熱鬧的酒吧之中。

  「呼……」

  仿佛是這種深層次環境的變化，肖囂的耳朵都有些失真，隱約聽到，酒吧里的嘈雜音樂氛圍，在這一刻隱隱匯聚成了一句空靈而喜悅的回答，那是一個如同夜風吹拂一樣的聲音：

  「歡迎歸來，我的小主人……」

  「……」

  「噔噔……」

  那種巨大的變化，使得肖囂身體微震，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不僅凌平與橋底老周等人手掌離開了他的身體，連身後的大蛇妹妹也被擠的後退了一步。

  但緊接著，他們便是一臉關切，看向了肖囂。

  不遠處，楊佳身體也是微微一閃，在酒吧閃光燈變得黑暗一瞬間，出現在了肖哭身邊。

  扶住了他的胳膊。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關切的看著他，詢問著：「怎麼樣？」

  「成功了沒有？」

  「……」

  肖囂沉沉的呼吸了兩聲，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只見剛剛還空無一物的手中，如今，卻在握著一道捲軸，以及一把金黃色的鑰匙。

  看著那兩件事物，所有人都是瞳孔微震，摒住了呼吸。

  ……

  ……

  而就在此時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酒吧的邊緣，有人從剛剛肖囂出現開始，就一直看著這些人的行動，甚至包括了凌平等人起身，將手掌按在肖囂的身體上，也包括他們低聲念誦著什麼，再到酒吧里的燈光忽然變得混亂，難以形容的怪異感出現，又閃電一般的消失。

  他臉色異常的蒼白，抓起手機，惶急而緊張的匯報著：「肖總……」

  「我也無法確定你兒子的具體情況……」

  「但他，似乎剛剛接受了某種神秘的加冕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