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真實表演

  原計劃里，解決完腐爛王國的事件之後，還是可以繼續去上班的。

  但當楊佳載著肖囂回到了市區，並詢問肖囂去哪裡時，他卻忽然想到了一點：

  也許經歷了這樣大的一個事件，自己應該休息一下？

  雖然，肖囂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好像並沒有在這件任務里感覺非常的辛苦……

  ……不對，自己這想法有問題。

  ……體力上雖然沒有付出太多，但自己承受的精神壓力，勞心勞力的誰能懂呢？

  ……這話聽著不太要臉，但思路很不錯。

  於是，肖囂便也順理成章的決定，今天，先就不去上班了。

  放假。

  讓楊佳把自己送到了醫院附近，然後兩個人分別，肖囂則又在樓下買了些宵夜上樓。

  白天已經過來看過媽媽了，但是經歷了這一場腐爛王國的事件，肖囂總覺得心頭還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壓力揮之不去，關於這座城市，關於這城市裡發生的一切，他已經愈發的感覺有種迷茫感，既有一種直擊心臟的真實感，卻又產生了一種對這城市意志的質疑感……

  城市的意志，仿佛一個躲在幕後的導演，這城市裡的一切原住民，都只是他的提線木偶，他們的一切生活，一切經歷，都只是劇本，而他們，也只是在扮演一個又一個的角色而已。

  或許，像楊佳那種，對這個世界的冷漠疏離，才是正確的。

  冷靜，而精準。

  但偏偏，肖囂明白這些，甚至擁有著比別人更多的思索時間，但卻每每陷入其中。

  因為，實在做不到無視。

  能感覺到自己在對楊佳解釋為什麼要給那個女孩一個擁抱時，她表現出來的詫異，雖然她很有禮貌，掩飾的很好，但洞察者路線，偏偏總是擅長對這種微妙的小情緒進行捕捉。

  或許在她眼裡，自己這麼做是荒誕且不夠理智的？

  便如一個看著電影落淚的人。

  可是，想到了那個女孩臨走之前，看向了自己的眼神，肖囂又覺得如此真實。

  真實到幾乎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感覺存在的東西。

  「哎喲，怎麼這麼晚又過來啦？」

  媽媽不知道肖囂這一晚的經歷，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裡的複雜想法，只是忽然看到肖囂過來，頓時埋怨了起來，只是，埋怨的表情與話語裡，卻又有著掩飾不住的開心，不停說著：「又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明天就準備出院了，你天天上班這麼晚，沒個人做飯怎麼行？」

  「不用急著出院，你安心養好身體。」

  肖囂想到了白裙子女孩的經歷，隱約有種被觸動的感覺。

  這世界上有種叫媽媽的存在，但每一個媽媽，似乎也並非都是一樣的。

  他將心底充斥的怪異揮去，勉強的笑著道：「不用擔心錢，我現在換工作了，賺的比以前多，以後你也不用上班了，我會給家裡花銷……等我多攢點錢，家裡請個保姆吧？」

  「我認識一個朋友，她就是做保姆的，可以讓她幫著介紹個同行。」

  「……」

  「這傻孩子說什麼呢？」

  媽媽急忙說著：「伱還沒結婚，可能還要準備……結婚的房子……」

  說到這裡，她明顯的頓了一下，忙掩飾了過去：「反正開銷還多著呢，咱哪請得起？」

  說著，仿佛是生怕肖囂追問他關於老街房子的問題，急忙忿開了話題：

  「你換工作了？」

  「現在去哪裡上班啊？領導對你好不好？」

  「……」

  「這個……」

  肖囂想了一下，也只好道：「新工作挺好的，待遇好，福利也不錯。」

  「企業上過報紙，還是黑門城知名大企業。」

  「老闆的話，挺乖的……」

  「……」

  「那就好那就好……」

  媽媽雖然沒太聽明白，但心情明顯好了很多，甚至有點賭氣的樣子：

  「哼，我看他們以後誰還敢說，我家孩子是個在碼頭上背箱子的……」

  「……」

  「那當然了……」

  肖囂心裡想著：看誰敢說，畢竟自己現在拿刀了……

  安慰了媽媽讓她好生在醫院裡呆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也借這個機會檢查一下身體，肖囂才離開了醫院，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隨便的說了幾句話而已，卻讓他心裡特別的踏實，偶有想法生起，甚至想要感謝這座城市給自己安排了如此栩栩如生的表演……

  ……給了我虛假的生活，卻又給了我真實的安慰？

  他一邊想著，一邊從醫院裡走了出來，打了輛車，返回家中。

  在距離自己居住的街巷越來越近時，他心情也逐漸變好，輕輕的鬆了口氣。

  先到外面的便利店，買了最好的、肉爛飽滿、大品牌生產、Q彈鮮美的……

  ……火腿腸。

  然後肖囂才抱著愉悅的心情，快步的走進了街巷之中。

  不知是不是幻覺，耳邊，或者是腦海里，立刻就響起了歡快愉悅的旋律。

  跟男人抱著滿足與期待走向按摩房似的。

  肖囂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來，看向夜色濃重的空氣：「現在放什麼音樂？」

  「這會你不應該在酒吧上班嗎？」

  「……」

  音樂旋律一下子就變得嘶啞了。

  「哼……」

  肖囂則是心安理得的繼續向街巷裡走去。

  有人是就是需要敲打一下的。

  別以為自己忘了。

  這個唱片機，可是在自己遇到了危險的時候，想著在一邊混水摸魚來著。

  再加上，她現在也讓肖囂越來越感覺奇怪了，在腐爛王國里，那個女孩出現的時候，自己好像又一次聽到了她的提醒，也就是說，她確實是應該會說話，甚至直接與自己交流的？

  可是為什麼，每當自己問起來時，卻又總是只拿怪異的歌曲來回應自己？

  明明身為領導，我是想跟你交朋友的……

  還是這三條痛苦之犬好啊，那麼的忠誠、勤快，且勇敢……

  走到了鄰居家院子旁邊時，肖囂臉上的笑容，便已經忍不住的堆了起來。

  拿出了三根火腿，刻意把價格標籤的一面迎向它們。

  不知道痛苦之犬能不能看懂價格標籤，但我需要讓你們知道，這玩意兒很貴啊……

  「唰唰唰……」

  一見到肖囂靠近，三條痛苦之犬的尾巴就同時搖了起來了。

  紛紛衝到欄杆旁邊，前爪搭了上來，伸出了舌頭興奮的看著走過來的肖囂。

  「這次你們三個表現的太好了……」

  肖囂首先對它們的工作表示了肯定，臉上滿滿都是欣慰的味道。

  大黑狗幽靈與大黃狗伯爵都是一臉的激動與興奮，仿佛表示這一切都是自己應該做的。

  【為了主人，不惜一切。】

  二哈也同樣前爪搭在了欄杆上，但卻是歪著腦袋，死死的盯著肖囂。

  那眼神仿佛比另外兩條更迫切且嚴肅：

  【小子，你過來，我要跟你聊一下什麼叫作開心的問題……】

  【……】

  肖囂無視二哈，把兩根腸剝開來扔進了院子裡。

  第三根腸先拿在手裡，想著要先跟二哈好好聊一聊再給它。

  卻沒想到，也就在這時，院子裡的三條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都是同時一個哆嗦，然後快速的夾起了尾巴，嗖的一聲躲回了院子裡面的狗窩裡，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味道……

  ……只有二哈，本來也逃回去了，但忽然又跑了出來，叼回了一根腸，再回去恐懼。

  「這……」

  肖囂也是心裡一驚，下意識轉過頭，就看到街巷盡頭的黑暗裡。

  穿著黑色裙圍的屠夫，正安靜的看著自己。

  在他身邊，黑暗如同變成了實質，且擁有著生命，不時顯露出些微的扭曲與蠕動特質。

  那被淹沒的粗獷面孔裡面，只有一雙隱隱發紅的眼睛。

  肖囂心臟猛得顫了一下。

  之前在解決腐爛王國的問題時，自己滿心都是複雜而強烈的憤怒情緒，倒是一時沒有想太多，可如今冷靜下來了，再回想到屠夫出現之後的表現，心裡便不由得有些驚懼了……

  那高大的身軀，猙獰的電鋸，潑灑成片的鮮血。

  還有那一堆一堆，被它毫不猶豫切割成了碎片的爛肉……

  很難不害怕。

  肖囂也知道，在城市邏輯層面，他應該是屬於自己的。

  可是，就算是自己的，自己也害怕啊，就好像手裡捏著一顆炸彈似的……

  還是不確定是不是有保險拴的類型……

  「該怎麼辦？」

  肖囂不由得想著，按理說，他等於是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也該好好感謝他一下的吧？

  但怎麼感謝呢？

  ……手裡還剩了一根腸，給他？

  ……還是請他去自己當家的灑吧里，好好喝一頓？

  在這極度緊張的氣氛里，肖囂一下子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個靠譜或是不靠譜的念頭，但思維爆炸狀態下，表情卻是顯得一如既往的平靜，兩人相隔約二三十米遠，只在中間位置，有一盞鄰居家院子裡扯出來的燈泡，照亮了陝窄的區域，但兩個人，卻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也就在這時，屠夫忽然低聲開口，嘶啞著嗓子道：「謝謝。」

  「？」

  正滿心緊張的肖囂頓時呆住：「不應該是我謝謝你麼？」

  「我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

  也就在這時，屠夫低聲說道：「但我很願意為你去做這樣的事情。」

  說完之後，他便轉過了身，緩緩走向了自己的肉鋪，倒是一下子讓肖囂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都不仔細詢問自己的？

  還是說，他已經在另外一個角度，得到了解釋？

  正想著，走到了肉鋪門前的屠夫，又忽然站住腳步，轉頭看向了肖囂。

  良久，才輕聲道：「我女兒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