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殺光這些東西

  轟隆……

  在腐爛的世界向著自己撲了過來時，肖囂身邊的痛苦之犬，也已經迎著他們沖了上去。

  仿佛是受到了肖囂的情緒影響，它們心裡的憤怒與仇視也在被強化著，就連二哈都沒有掉鏈子，它們粗壯的四肢狠狠的抓著地面，褪光了毛的皮膚上，鼓起了一根一根蚯蚓般粗細的青筋，粗大的獠牙都呈現出了妖異的顏色，狠狠的將一塊塊腐爛的血肉撕扯了下來。

  而在周圍，那一棟棟建築裡面的音像設備，也在這一刻，同時受到影響，發出了高亢的音樂，這些旋律混亂，暗啞，帶著一種無形的情緒渲染，隱約影響著痛苦物質的重組與起伏。

  但饒是如此，還是遠遠不夠。

  那海量的痛苦物質與扭曲生物海水一般撲了上來，幾乎瞬間便要將肖囂與痛苦之犬淹沒。

  徹底的淹沒，不留一絲骨頭。

  就連肖囂，在這一刻，也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絕望。

  超出自己的力量極限太多了。

  這幾乎集聚了腐爛王國一半力量的衝擊，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抵抗的。

  或許，眼前只有一種解決方法。

  殺死懷裡的女孩，就像曾經殺死窒息人偶，或是那個咖啡廳里的女人一樣。

  畸變核心被消滅，周圍的腐爛世界，也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但是不能。

  肖囂根本想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曾經殺死過窒息人偶，也殺死了那個咖啡店裡的女人，但這兩次，都是在靠近了他們時，就感受到了他們身上強烈的求死之意，那是一種被痛苦時刻淹沒著的感覺，時刻處於強烈的折磨之中，所以，肖囂會順從他們的意願，幫他們。

  在滿足他們的最後一個請求之後，幫他們解脫。

  但這個女孩不同，肖囂剛才，只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

  她在害怕著這個世界，害怕著這些腐爛的人。

  所以，肖囂沒有生出通過解決她來對抗腐爛王國的想法，只是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害怕，所以想要給她最後的一點安全感。

  哪怕擁有著思維爆炸的能力，肖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更像是一種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只是本能就去做了。

  大概只是，經歷過四年時間的痛苦，所以更能深刻的理解，這世上的每一個痛苦靈魂？

  而這種強烈涌動著的情緒，尤其是保護這個女孩的想法。

  不僅僅只是影響到了痛苦之犬……

  ……

  ……

  「爸爸，我好痛啊……」

  清晰到無比真實的叫聲，瞬間懾住了屠夫的心臟。

  他顫抖著嘴唇，呆滯的轉身，就看到房門正被無形的力量，悄然開啟。

  門外，就是自己的肉攤，是老街的街道，但是屠夫，卻只在這扇開啟的門後，看到了濃烈的暗紅，以及撲面而來的腐臭味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門外等著自己。

  內心裡，那強大的空洞感不停的擴大著。

  強烈的血腥味，開始將他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悄然喚醒……

  屠夫慢慢的，穿上了黑色的圍裙，抱著嗚嗚作響的電鋸，緩緩向那扇門走去。

  ……

  ……

  「嗤……」

  在被無數的扭曲生物與痛苦物質淹沒的瞬間，肖囂就聽到了猙獰作響的電鋸轉動聲，以及那一片片血肉被撕裂，骨頭被鋸斷，扭曲又畸變的生物，因為恐懼而發出怪叫的聲音。

  他自己都深感意外，猛得轉頭，就看到了屠夫。

  他就直接從旁邊的一棟建築裡面走了出來，仿佛很早就在那裡，明明應該在幾十公里外的老街肉鋪里的他，只是穿過了一扇門，便從那個肉鋪，來到了這片腐爛的王國，暗紅色的眼睛從門後的黑暗裡浮現，旋及浮現的就是猙獰旋轉的鋸齒，與那張陰冷瘋狂的臉龐。

  他根本一句話都不說，出現的瞬間，便已向著無盡的扭曲生物，切割了過去。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肖囂自己，也感覺有些茫然，但旋即就感覺，無所謂了。

  既然來了，那就放手大殺吧……

  把這些扭曲的、扭陋的，骯髒的東西，全部都殺光。

  用盡你的殘忍！

  甚至到了這時，只有你的殘忍，才能讓這個世界，稍微與美好沾一點點邊。

  屠夫的眼角，也瞥見了肖囂。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鄰居家的那個孩子會出現在這裡。

  但心裡涌動著的莫名觸動，卻讓他甚至無心去關心這些問題。

  某種更深層次的東西，使得他無比的痛恨著眼前這些扭曲而怪異的東西。

  他完全沒有任何恐懼的情緒，只有殘酷的快意，狠狠抱著電鋸沖向了這些怪誕的存在，交錯的鋸齒切進他們身體時，有著最動聽的聲音，使得他喉嚨里都發出了空洞的笑聲。

  他喜歡這種久違的感覺……

  曾經，女兒出事的時候，自己就是這麼做的。

  找到了那些人渣，用電鋸將他們一個一個肢解，做成了最美好的樣本。

  他一度被這種復仇的欲望支撐著人生，但卻沒有想到，忽然某一天，仇人殺完了。

  他掰著手指，一個又一個的算著，發現仇人都殺完了。

  一個也不剩。

  生活在這一瞬間，忽然出現了強烈的崩塌感。

  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信念，不知道該去怎麼做，電鋸被丟在了客廳里，他也曾麻木的想著，或許警衛廳的人第二天就上門了，自己會被帶走，結束這條命，但沒關係，反正，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自己留戀，也沒有任何能激起自己情緒的事物了不是麼？

  很難形容這很長一段時間的麻木與空洞。

  內心裡生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將一切能讓自己感覺活著的東西，都吞噬掉了。

  他甚至每天只能靠自己喝到爛醉時，偶爾產生的那一點幻覺活著。

  而直到這一刻，他也不知道這麼奇妙的事情，為什麼會忽然降臨到了自己頭上。

  他再一次感覺到了能夠將內心裡的空洞填滿的感覺。

  這，大概是自己這種空洞的人生里，惟一可以感受到存在的事物了吧？

  電鋸轟鳴，血肉橫飛。

  屠夫切割著一切，根本就不管眼前出現的是什麼東西，還算不算是人，也不管自己與它們的力量差距有多大，他只是揮舞著饑渴的電鋸，使用它們交錯的鋸齒撕碎那一具具扭曲怪異的肉身，內心裡深藏的某種事物，正在被快速的喚醒，他越來越興奮，越來越高大……

  某種有違常理的變化，出現在了他以及懷裡的電鋸身上。

  屠夫仿佛正在撕去身上的某種偽裝，開始露出了內在里的瘋狂本質。

  在這一片血色的世界裡，他就連身軀都在不停的變大，越來越高，長到足有三米，而懷裡的電鋸更像是活了過來，正在瘋狂的吸取著鋸齒所觸及的一切血肉，沾染一種異常的紅。

  鋸齒開始拉長，鋸身都隱約出現了某種異常的生物機械骨架，現出強烈嗜血本能。

  扭曲生物？噬血的怪物？

  不存在的。

  在他眼裡，這所有的東西，都只是案板上待宰的豬。

  這是一種本能層面的壓迫力。

  無關乎力量強弱，在他出現的一刻，這些扭曲的怪物便只有恐懼的份。

  周圍的扭曲生物，都隱約變得恐慌，麻木的臉上，居然也開始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但女孩被肖囂抱在了懷裡，它們也像是被留在了這裡。

  這裡，成了囚籠，而囚籠之中，只有他們，以及抱著電鋸的恐怖屠夫。

  和三條狗。

  「怎麼會這樣？」

  就連肖囂，也感受到了屠夫的異常。

  按照常理，他不應該只是一個普通人才對麼？

  但好像，這樣的環境，讓他忽然覺醒了另外一種恐怖的氣質啊……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看過的屠夫的介紹，自嘲的想著：自己剛剛釋放了什麼東西？

  無所謂了。

  他忽然又笑了起來。

  越恐怖的東西，越適合這個腐爛的世界，不是嗎？

  ……

  ……

  「快快快……」

  同樣也在這時，腐爛王國的外面。

  死死盯著屏幕的異鄉人，在察覺到了楊佳的表情有異之後，也立刻想到了什麼，瘋狂命令負責監視的人去看一下軟軟、小四、以及肖囂如今面對著什麼，屏幕畫面飛快切換。

  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在獨自對抗洶湧的畸變生物的軟軟與小四。

  但似乎，強度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大。

  這使得他們意識到了不對，急忙將屏幕切換到了肖囂所在的位置，卻忽然怔住。

  沒有畫面。

  整個屏幕，居然都只是被一片血腥覆蓋，他們看不到任何人影。

  只能聽到，在那暗紅色的血腥之下，隱隱響起了非人類的狂笑，還有電鋸轟鳴的聲音。

  以及，扭曲生物絕望而恐懼的慘叫。

  「走走走……」

  「快進去……」

  只是略一遲疑，他們便再也顧不上什麼，大聲的催促嘶吼著。

  現在，進與不進腐爛王國，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他們都隱約的意識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只想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會怎麼樣，黑門城的命運又怎麼樣，因此，以紅眼睛凌平、橋底老周、大蛇姐妹為首，所有異鄉人都飛身而起，衝進了腐爛王國，並且第一時間，就選擇了肖囂所在的位置，紛紛出現在了周圍建築上。

  而與此同時，他們看到，對面的建築上出現了楊佳的身影，正沉默的看著下方。

  再之後，拎著兩隻巨大金屬扳手的軟軟，踹塌了一堵牆，出現在這裡。

  一扇窗戶後面，小四蒼白的臉也悄然浮現。

  所有的目光，都寂靜無聲的看了過去，卻只在濃烈的紅色血霧悄然散去之後，看到了肖囂，他安靜的蹲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個穿了白裙子的女孩，那個女孩仿佛已經睡著。

  身邊，三條痛苦之犬森然盯著周圍，牙縫裡還殘留著血肉殘渣。

  而在他的身邊，則是，一座山。

  一座由碎屍與被切割的骨頭，畸變的內臟與暗紅色的觸手，堆積而成的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