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保險柜里的東西

  「我……」

  哪怕自己有著思維爆炸的能力，肖囂也瞬間被這浩大且扭曲的事物衝擊，而短暫的失去了表達與思維的能力，他只是呆呆的牽著楊佳的手，跟她一起站在了這巨大的血肉上面，看著裡面包裹的輕軌，被飛快的運送向遠方，感受著周圍撲面而來的，那血腥濃烈的風。

  他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腳底就可以感覺到血肉的蠕動。

  他看到了巨大的城市之中，延伸出了無數龐大且密集的血肉組織，湧入了高空之中。

  是恐怖還是震憾？

  肖囂無法選擇一個詞來表達內心的感觸，或者像楊佳一下，兩個都選？

  西裝男之前那一番對話給自己帶來的動搖與自我懷疑，在這一刻都變得煙消雲散。

  再沒有比這麼怪誕且龐大真實感，更能讓自己清醒的了。

  他剛剛也想過，異鄉人與原住民，本質上是不是都只是同一種，區別只在於有沒有甦醒，但是在看到了這龐大而恐怖的一幕之後，他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之前因為那個西裝男的話而產生的動搖，也消失了，他只是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感，瞬間理解了楊佳的淡然。

  是的，看到了這一幕之後，還有什麼可討論的呢？

  他甚至足足停留了兩秒鐘，才啞聲道：「如果，這些原住民都只是城市的……」

  「血肉部件。」

  「他們甚至連記憶與感知，都只是這座城市灌輸給他們的……」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否認城市意志的存在，為什麼反而認為我們是瘋子？」

  「……」

  「這或許只是城市生存的某種必要條件。」

  楊佳看向了肖器，輕聲道：「你看，這些原住民其實完全沒有自由，就連他們的記憶與感知，可能都是虛假的，但是，他們感受不到城市意志的存在，甚至只認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而在平時，沒有被城市的意志操控時，他們也仍然有著獨自的邏輯思維與創造力……」

  「我想，這是城市特意讓他們保留的。」

  「便如黑森林生物實驗室出品的一些製劑，便是他們通過對暴力因子的研究而生產出來的強化藥劑，這比我們直接利用暴力因子強化自己副作用要小的多，他們甚至在不停的繼續完善著這種藥劑，而且不僅如此，我們強化所需要的很多元素，其實都跟他們有關。」

  「當然，也因為他們保留了自己的邏輯思維與認知，便總是會有一些事情超標，比如為了追求更多的痛苦物質，去養殖，比如為了研究一些事物，反而對城市造成了威害……」

  「但這反而都是必然的，保留了他們的意志，就會誕生這些。」

  「城市的意志也不會時時刻刻去對他們施加影響，只有在問題嚴重時，才會重啟他們。」

  「……」

  肖囂聽著這些，忽然感覺啞口無言。

  內心裡無數的疑惑被解開，他甚至覺得自己之前的懷疑有些可笑。

  沉默了很久，他忽然看向了楊佳，帶著苦笑問了出來：「為什麼不早帶我來看這些？」

  「因為擔心你會崩潰。」

  楊佳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們都需要靠一些熟悉的東西，才能活下去。」

  肖囂也微微沉默，只是與她一起看向了那恐怖場景的遠方。

  「我們不想讓新人了解這麼多的原因，也在這裡。」

  楊佳握著肖囂的手，許久才輕聲感嘆：「黑門城有不少人羨慕我有在各個不同的城市之間穿梭的能力，但實際上，這並不是值得被人羨慕的東西，每一次穿梭在不同的城市之間，我都會感受到龐大的絕望與孤獨感，甚至好多次都差一點便被這種絕望感擊垮……」

  「只有異鄉人，只有彼此的陪伴，才能讓我一次次堅持下來啊……」

  「其實我……」

  她停頓了很久，才以極低的聲音說出了後面的話：「也會害怕。」

  「這……」

  肖囂正握著楊佳的手，竟隱隱感覺她的手掌，在這一刻，也冰涼而顫抖。

  他想安慰她一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麼。

  她懂的事情，比自己多太多了，自己任何方面的安慰，大概都顯得幼稚且可笑吧？

  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楊佳的手掌，藉此給她安慰。

  不知道這安慰有沒有起到作用，楊佳忽然歪頭向他看了過來：

  「但你好像不害怕？」

  「……」

  「怕啊……」

  肖囂也抬頭看向了這怪誕的世界，低聲道：「心裡是怕的，沒表現出來而已。」

  「只不過……」

  他頓了一下，道：「相比起這些，我確實更害怕……其實瘋了的是我自己。」

  楊佳看著他那張明明在說自己害怕，但卻只顯得冷靜而堅毅的臉……

  ……甚至似乎還藏了一點點的興奮。

  就有句話堵在了心口：「我只是想告訴伱我們的世界是真的，跟你瘋沒瘋沒關係……」

  懷著複雜的心情，帶著肖囂，轉過了身，再度進入了一個長方形門框之中，同樣也只是一步之遙，肖囂再次感受到了身體被未知的力量裹挾且快速移動的感覺，回到了大橋上。

  向著城市的方向走上幾步，便回到了一切正常的感知之中。

  仿佛只需要這麼幾步，走出來，就看到了真相，走回來，就看到了熟悉的事物。

  走過去，就看到了真相。

  「你的迷茫很常見。」

  楊佳走到了SUV旁邊，從裡面摸出了薄荷味的香菸，輕聲道：「況且，就連我們這些老手，其實也有很多事情搞不懂，城市的意志只會利用我們去清理一些事物，並保護他。」

  「但他從來不負責對我們解釋。」

  「你如果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可以找業先生多交流一下。」

  「當然，不是現在……」

  楊佳默默的抽出了煙，抬眼看著肖囂，道：「洞察者路線，最容易崩潰了。」

  「有嗎？」

  肖囂略有點尷尬，道：「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懷疑他們說的是假的……」

  「……真的，我真這麼想了。」

  「……」

  楊佳不理他，低下了頭認真點菸，看起來像是白了自己一眼。

  淡淡道：「總之而言，在原住民眼裡，我們只是一群被幻覺捕獲的瘋子，我們的力量，我們的一些特殊之處，他們都可以用他們自己的邏輯找到解釋，比如這世界的真相，他們認為是我們產生了幻覺，我們可以用積分將他們買下來，他們也只當時藉助幻覺污染了他們。」

  「我們阻止他們進行痛苦的養殖，他們也只當我們在破壞他們的實驗。」

  「我們行駛一些積分帶來的特權，他們卻也總是可以從現實之中，幫我們找到理由。」

  「所以，沒有辦法溝通的……」

  「……」

  肖囂聽著她的講述，深以為然。

  怎麼溝通？

  便如那個西裝男，他自信，甚至強勢的對自己講述了一切的「真相」，自己怎麼反駁他？

  說你會受影響，在褪皮時變成怪物？

  他或許就會像江誠那樣，給自己找到另外一種解釋。

  甚至，就算自己這一秒，真的說服了他，萬一觸動了城市的關注，立刻抹了這記憶呢？

  或許，這才是楊佳露出了那失落表情的原因吧？

  異鄉人，註定會承受無盡的孤獨與清理。

  解釋，是一種交流，與外界的和解，但異鄉人，永遠也沒有這種權力。

  只是……

  肖囂又忽然想到了一點，這一切是怎麼來的？

  楊佳既然曾經穿梭在不同的城市之間，那她有沒有發現過，這個世界真正的起源？

  這龐大的未知與荒誕，究竟因何而起，目的又是什麼？

  「或許也到時候了……」

  同樣也在這時，楊佳似乎也在斟酌著，思索了片刻，慢慢的道：

  「你有沒有好奇過，老會長的保險柜里，究竟放著什麼？」

  「保險柜？」

  肖囂微微有些意外。

  不明白正討論著這些問題，楊佳為什麼會提到那件東西。

  自己當然好奇了，心裡猜測過很多次。

  只不過，一直告誡自己，要遵守新人不要亂打聽的規矩而已……

  但楊佳居然願意主動說？

  他忙道：「是什麼？」

  「是一件強大的禁忌物品，擁說擁有著可以影響到神秘源頭，也就是城市這種等級的生命體的能力，那是異鄉人圈子裡的傳說級物品，甚至本不該被老會長這種層次的人找到。」

  楊佳輕聲道：「更重要的是，也有人說，那是一件路標。」

  「路標？」

  肖囂心裡微微一動：「若是路標，那又指向了哪裡？」

  「盡頭。」

  楊佳輕聲道：「據說，路標就是指向這個世界，指向一切未知與神秘的盡頭。」

  「在那裡，會有著我們所有人想要知道的答案。」

  「有著堅信自己只是異鄉人的群體，可以回到正常世界的門。」

  「有著那些追求力量的地獄組織瘋子們所堅信的，可以通往至高生命的神座。」

  「也有原住民所堅信的……母體巢穴！」

  「……」

  「這……」

  肖囂忽地抬頭看向了楊佳，平時表情不太豐盛的臉都無法掩飾內心裡的激動。

  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對那所謂的保險柜，或是高等契約動心過。

  哪怕是現在聽楊佳說了裡面的東西強大到擁有撼動整個城市的力量，也沒什麼感覺。

  畢竟自己只是一個新人，那麼高端的東西也輪不到自己。

  核彈嘛，跟我有毛關係？

  我關心的只是老唱片機的強化能不能免費而已……

  但是，聽到了楊佳說起這種東西的另外一個作用，他心裡卻忽然按捺不住的衝動。

  這龐大的未知，這難以理解的扭曲，居然真的可以擁有一個答案？

  我可以把自己一直盼望著的，屬於自己的生活，找回來？

  看著他這激動的樣子，楊佳忽然笑了笑，將香菸塞進了他的嘴裡，輕聲道：

  「洞察者路線，就是為了尋找這些答案而生的。」

  睡過頭了居然，趕緊更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