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意(2)

2023-10-23 23:44:18 作者: 素織衣
  婆子自小跟著她,是她最親的心腹,哪裡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便輕輕搖著扇子給她扇風,道:「夫人不用急,這會子估摸著剛到石林。兩人都是讀書人,總要寫兩首詩的,便又要耽誤一些時間了,怕是還要一會兒才回來。」

  栗氏捂住嘴巴笑,「是,他們志趣相投。」

  但還是忍不住派了丫鬟去看,丫鬟匆匆而去匆匆而回,跑得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回夫人,三少爺跟表姑娘正在往石林貼詩句呢。」

  栗氏給她賞了一兩銀子,滿意得很,又問:「誰寫的詩?」

  丫鬟能跟著出來,自然機靈得很,早打聽清楚了,「奴婢跟官桂姐姐打聽的,官桂姐姐說,是三少爺寫了詩,表姑娘誇了又夸,如今正幫著貼在石頭上。」

  栗氏就忍不住站起來:啊呀,好想去看看啊!

  小男女一人寫詩一人貼,天皇老子來了他們是天生的一對!

  栗氏就悄悄的過去了。誰也沒帶,怕打草驚蛇,就一人偷偷摸摸的看,瞧見石林底下站著一群人,盛宴鈴和寧朔站在他們的遠處,挨得很近,一個纖纖玉手,伸出食指對著石林上一首詩說著什麼,一人側著耳朵聽,好像在聽什麼神仙箴言。

  她笑著說,他笑著聽,她眉宇間一片天真,他眉間眼裡含著情。

  阿彌陀佛!

  栗氏忍不住雙手合十,祈求八方過路的佛祖明示:瞧朔兒那恨不得貼過去又自持端著兄長架子的模樣,真的是把宴鈴當親妹妹嗎?

  她十分懷疑,可又不敢確定。畢竟她雖然活了這麼多歲數,但關於情愛,實在是觸之極淺。

  她跟寧國公兩人,是門當戶對成的婚,為了子嗣圓的房,為了兒女做的父母,為了家族湊在一處。

  他們這樣的,委實算不上是鴛鴦。

  栗氏這麼多年一直在想她跟寧國公是什麼,後來想得多了,倒是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是什麼,她這一輩子,終究是有些遺憾的。

  可能是因為自己有了遺憾,所以她很希望子女成婚後幸福。

  如今宴鈴和朔兒這般和和氣氣的,朔兒還可能歡喜上了宴鈴,她就十分歡喜。

  她又輕手輕腳走遠了,回到廊下喜滋滋,方丈瞅准了她歡喜的時機過來提及捐香油錢的事情,栗氏也沒有回絕,還慷慨的給了三百兩,「求方丈親自幫我供奉在佛祖面前,信女只求孩子們姻緣美滿,身子康健,兒孫滿堂。」

  方丈:「……」

  給了三百兩,就求了三件事情。富貴人家也太會精打細算了。

  但好在他才不管佛祖能不能收到這份香火,他能收到銀子就夠了。

  於是認認真真恭恭敬敬的道:「夫人所願,必定能成。」

  栗氏笑起來,「那就托方丈的福了。」

  又站起來看外頭,「怎麼還不回來?詩該看完了啊。」

  小丫鬟實在機靈,又急忙去看了一遍,回來的時候笑著道:「這回輪到表姑娘在寫詩了,三少爺在幫著貼呢。」

  栗氏喜不自禁。回程馬車上一路問盛宴鈴,「你三哥哥對你還好麼?」

  盛宴鈴:「三表兄極好。」

  栗氏想到兩人下午做詩句,便順著問了一句,「那他做詩好嗎?」

  盛宴鈴:「……」

  她猶豫了。

  栗氏剛開始沒有想太多,見她停住不說,還催促著,「說說嘛。」

  盛宴鈴卻依舊遲疑著,半響才道了一句,「我答應過表兄……要真心實意誇他的。」

  栗氏:「……」

  哦,她這回終於明白了。這是實在沒什麼地方可夸的。

  她驚訝道:「難道朔兒的詩如此不值得夸麼?」

  盛宴鈴苦惱,「那也不是的。但要夸,也說不出口。」

  然後對栗氏道:「姨母,我好不會說話啊,我可能又得罪表兄了。剛開始他還好好的,後來就感覺生氣了,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看我,還撇過頭去。」

  栗氏頓時有了危機,回到府里就將寧朔給拎到屋子裡面去訓話。

  「這天下的姑娘,會說甜言蜜語的多了去了,可會說甜言蜜語有什麼用?是能幫你長几斤肉嗎?你表妹聰慧可愛,又會做桃花酥,瞧瞧,吃得你臉都胖了,她就算有說得不好的,你也不該生氣!」

  寧朔被罵的時候還在自我厭惡,恍恍惚惚,根本沒有聽栗氏說什麼——試問滿天下里,有哪個先生會愛慕上自己的弟子?

  尤其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

  那一瞬間心動的念頭而上,他嚇得冒了虛汗。是真的嚇住了,一直有些懵。腦子裡面晃晃蕩盪,什麼都聽得不是很清楚。

  她去看詩,他就努力去聽她說話,但耳朵裡面這句話進那句話出,聽了半天也沒有聽清楚,便只好挨得近些,目光低垂,眸子裡面泛著自己不知道的柔(栗氏看見他眼裡的情意就是在此時)。

  又過了一會,她終於發覺他的心不在焉了,有些惱怒,咳了幾聲沒有將人給拉回神,索性不管他了,自己去寫詩。

  寧朔彼時才算是堪堪回神,心猶如小鹿一般撲通撲通撞,還沒撞兩下,明白自己竟然愛慕上了自己徒弟的他,馬上就讓鹿撞得暈死過去了。

  真是噁心。

  禽畜。

  竟然打上了宴鈴的主意。

  寧朔抿唇,十分厭棄自己。栗氏卻以為他還在生氣,連忙勸道:「宴鈴還小呢,你是她兄長,你不要跟她計較。」

  寧朔還是沒聽她說什麼,發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兄長兩字,便想:沒錯,就算拋卻先生那一層身份不說,如今他還是她信任的表兄。

  她對「表兄」是沒有情義的。

  於是怎麼想都不對了。他擰起眉頭,站起來就走,勢必要回去冷靜冷靜才行。

  栗氏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勸了,只好又問盛宴鈴,「你說了什麼話惹他生氣了啊?」

  盛宴鈴其實自己也沒搞明白,「最開始,我沒有真心實意的誇他詩寫得好,他有些生氣。但後面我道歉了,表兄就原諒了我。後來……後來我說表兄笑得很好看,大概問了表兄一句我先生在他這個年歲會不會也笑得這麼好看,他說是。」

  「結果說著說著,面色就不對了。」

  ——而且不敢看她一般低下了頭……賊眉鼠眼的。

  不過這句話就不能跟姨母說了。她再傻也知道不能在一個母親面前說她兒子的壞話。

  栗氏就發愁,「聽起來也沒有什麼……」

  盛宴鈴:「是呀,我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可我總覺得那一瞬間,表兄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一樣,心虛得很。反正後來就生氣了,不肯理我,也不肯跟我說話。」

  栗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頭跑著更累,乾脆道:「既然是他不對,你也別理他!」

  盛宴鈴:「……還是算了吧,我現在就去給表兄道歉。」

  可不能不理呀!她還望著表兄去不雨川老大人府里查奸細呢。

  栗氏就心疼,「那你就坐下吧!我讓他來給你道歉。哪裡有姑娘家這般去道歉的。」

  盛宴鈴害怕,拖著栗氏要自己去,栗氏不肯,最後拍板,「我出銀子,給你們整一桌席面,你們兩個就一吃泯恩仇吧。」

  盛宴鈴沒有辦法,只好點頭,「辛苦姨母了。」

  栗氏就又跑去說寧朔,「你表妹怕你生氣,請你吃飯呢!你就賞面吧!」

  寧朔此時終於回過了一些神,疑惑問,「生氣?生什麼氣?」

  他沒有生氣呀。

  栗氏:「……」

  她回去抱著五姑娘哭,「你父親和你大哥哥兩個人冷冰冰的,我原本以為你三哥哥會好很多,結果他竟然是個矯情扭捏之人,明明是個男子,卻還想要女子去哄他,最後給了他台階下,他還陰陽怪氣的說他沒生氣!實在是上不得台面。」

  她嗚呼哀哉一聲,「曦曦,我的命好苦呀!」

  兩個兒子,沒有一個能有跟妻子情投意合的實力。幸而身在名門望族公卿之家,否則只能打光棍。

  不好意思今天出去了一下。

  二更在凌晨一點鐘左右。

  明天中午十二點補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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