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黃正經其人
2023-10-23 23:44:18 作者: 素織衣
當盛宴鈴說睦州之時,寧朔就懂得她要做什麼了,也懂得她化在話里的未盡之言。
——她相信隨家無罪。
他怔在當地,一時之間,只覺耳邊翁鳴之聲乍起,讓他生出些恍若夢裡的虛幻之感。
她為什麼相信父親無罪?就因為他的兒子是她的先生麼?她為什麼敢這麼快就肯定隨家無罪呢?
她還要去看案卷,她更懂得去看睦州的案卷。
她想要做什麼?翻案麼?
荒誕。荒謬。
卻又讓他荒蕪的內心深處突然發癢,乾涸的泥土漸漸有了濕潤之色,仿佛一顆嫩芽悄悄的撥開了土粒,試探性的冒了頭。
好似逢春。
他嘴唇里溢出一絲笑,然後慢慢的蔓延,蔓延,而後笑得前俯後仰,春意染上眉梢。
多少年了,他這是第一次如此暢快的笑出聲。那些壓抑多年的鬱氣,徹徹底底的隨著這股大笑散了出去。
從前總說生死難重逢,但想來神明保佑,如今在他身上,竟也有枯木逢春一說。
他笑得情難自已,然後慢慢的停下來,看著她不解的眼神道了一句:「表妹,你不會是想看睦州隨府的案子吧?」
盛宴鈴一僵,但覺得自己站在隨家的宅子前,因著好奇,想看一看隨家的案卷,又有什麼稀奇的呢?
她便點頭,理不直氣也壯,「是,表兄那裡有嗎?」
寧朔緩緩開口,「有,但表妹看這個做什麼?」
盛宴鈴:「不做什麼,好奇罷了。」
寧朔步步緊逼:「我不給表妹,表妹會從其他的地方去找案宗看嗎?」
盛宴鈴尷尬一頓,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給自己找補,「我這個人,好奇心實在是大,未明之事,總是想要弄清楚的。」
寧朔:「弄清楚什麼?」
盛宴鈴硬著頭皮,「弄清楚始末罷了,這不是大案麼?總是引人遐想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表兄既有,就借我看看吧,我,我給表兄再做幾個小麒麟好不好?」
已然開始習慣性的乞憐。她還是沒有將他和她的先生完全分開。
寧朔嘆息,卻又無可奈何,心裡想要制止她,卻又貪婪的想要她提著燈走到他的路上來。
他一個人走得太久,漆黑夜幕里,有人提燈相伴,便是一種救贖。
兩種念頭相持不下,一時之間,他竟然無法給出答案。盛宴鈴卻高高興興的笑起來,他尚未說話,她卻好似聽見他說了一個「好」字,已然行禮道謝了。
「表兄,你是個好人,是個大大的好人。」
寧朔失笑,正要說話,就見五姑娘一臉氣急敗壞的喊盛宴鈴,「宴鈴,宴鈴,我們回去了。」
盛宴鈴回頭,歡快的哎了一聲,又道:「三表兄也在這裡。」
五姑娘這才看見牽著馬站在一邊的寧朔,連忙道:「三哥哥,你快來,咱們回去了。」
盛宴鈴好奇,「你不是去接黃姑娘了嗎?」
還說要跟黃姑娘一塊看花燈。
五姑娘快走幾步,跟兩人會和,然後大罵:「黃正氣不講武德,已然帶著她家阿兄來了!」
盛宴鈴面色如常,「哦,哦,是畫那副畫的黃家少爺麼?」
五姑娘點頭,「是是是,快,咱們上馬車。」
但已然來不及了。黃姑娘拉著扛一把鋤頭的黃正經少爺到了這邊巷子口。看見盛宴鈴的就喊,「宴鈴阿姐!我們一起去看花燈吧!」
盛宴鈴聞聲看過去,就見黃姑娘家今日依舊一身黃,身邊站著一個抗著鋤頭的男人。
他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模樣,倒是不顯老,只一看就知曉十分的放蕩不羈。他嘴巴里叼著一根草在嚼,褲腿是捲起來的,袖子也半卷半放,隨性得很。
他的身上還有些許泥巴,讓他看起來有些髒,但臉確實是好看的。不是時下興起的白皙俊美,而是古銅色的膚色,帶著一股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氣勢,更添幾分狷狂。
五姑娘顯然也看見了,輕輕呸了一聲。「就是種了塊地,弄得這般不羈,好似自己就是脫衣狂奔的名士了。」
盛宴鈴好奇的問,「他脫衣狂奔過麼?」
五姑娘:「沒吧,彼此都是要臉的,我沒聽說過。」
盛宴鈴:「哦,那還算不得名士。」
寧朔:「……」
他好笑,「走吧,躲不掉了。」
五姑娘跺跺腳,只好帶著盛宴鈴往前去。
黃姑娘見了她們來,連忙將自家兄長推了推,帶著一股緊張,「這是我阿兄,跟我一般也姓黃,名正經。」
黃正經:「……」
他輕輕嘆息一聲,「舍妹頑劣,不知禮儀,讓你們見笑了。」
正要走,但餘光掃過盛宴鈴,立馬就停住了腳步,道:「姑娘勿怪,我待會就回去了。不過正氣說,姑娘很是喜歡我的畫作,也是懂詩書作畫之人。所謂知己難求,我那裡還有些畫,不若就送與姑娘吧。」
兄妹兩都看臉,臉好看了,便連骨子裡面的放蕩不羈也收斂了幾分,黃正經難得正經了一回,將鋤頭放下來,像根拐杖一般拄在手裡,再踢了踢腳,褲腿便放了下去。
他再用手肘撐著鋤頭柄端,慢條斯理的整理袖子,「盛姑娘從嶺南來?我家裡有一個嶺南的廚子,做出來的嶺南菜可堪一絕,姑娘哪日來家裡賞畫時吃一頓?」
盛宴鈴:「……」
她情不自禁的往寧朔後面藏了藏。
五姑娘氣了個仰倒,「黃少爺,黃姑娘,家裡有事,我家三哥來喚我們回去,就此別過了。」
寧朔護著人上馬車,轉身跟黃家兄妹道:「是,我出來尋她們回去,等有空了,改日再聚。」
黃姑娘不舍的對著盛宴鈴揮舞帕子:「那我下回給你們下請帖。」
五姑娘撩開馬車車簾,瞪她,「我們家裡有事,不去。」
黃正氣姑娘為了自家嫂子也甘願被瞪,笑盈盈的道:「那我就去你們家。」
五姑娘:「……」
她氣得放下帘子,催馬夫:「走走走。」
寧朔也翻身上馬,護著兩個姑娘而去。
黃家兄妹眼巴巴的看著,互相埋怨。
黃正氣怒兄不爭,「瞧瞧你,像個流氓,哪裡有一點世家公子的氣質。」
黃正經怒妹不爭,「你就該打扮打扮我。」
黃正氣從袖子裡面拿出一朵大黃牡丹花,「我拿了的,你不要。」
黃正經:「……」
算了,還是自己去打扮打扮吧。
兄妹兩個往回走。
「阿兄,她真看見你的畫就哭了,是真欣賞你才華的。但你別外說,免得敗壞人家清譽。宴鈴阿姐就是有些痴性。」
「我還能不懂?」
「阿兄,你覺得宴鈴阿姐怎麼樣?」
「是個十足的好姑娘,回去之後,讓阿娘給我置辦一身衣裳吧,小姑娘一看就喜歡身嬌體弱的讀書郎。」
「是嗎?」黃正氣姑娘犯難,「可你有些壯碩,如何扮柔弱?」
黃正經一本正經,「好姑娘難得,能碰見一個,便是上天的恩賜,總得不要臉試一試的。」
不要害怕,沒有狗血,感情上面不虐男主,不虐女主,更不會莫名其妙虐男二,只是大家都是正常邏輯,碰見一個懂得欣賞自己才華的好姑娘,還是心動的。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