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奇蹟

  「憑我對欺瞞以往的認知來看，祂不是那種會自願主動將自己的神位傳承給別人的支配者。」

  沈驚雪打量了半晌吊橋兩頭無聲對峙著的場面，「你打算怎麼做？」

  沈驚雪話未落地，那一頭腳踩虛空的青年卻已然察覺到了這處的動靜。

  「這一幕還真是久違了啊。」

  陸行舟模樣的青年嘴角帶笑，「說起來，過往的那一幕幕對我來說還歷歷在目，好像上一次你們像這樣跟我對峙著的場面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你咋那麼不要逼臉呢？」斷橋的另一頭，塗著紅唇姿態優雅的女人指著欺瞞鼻子破口大罵。「要不是你這缺心眼玩意弄得那啥破規則，至於現在碰上咱們嗎？你咋不自己反省反省為啥那老多支配者就你這幾把玩意人人喊打呢？」

  小璐身邊，發散的紫黑色迷霧悄然伸出觸角將叫囂著的女人往後卷了一些，接著磁性嗓音響起，也接著小璐的話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沈驚雪在最瞬間的啞然中反應過來，有些好笑地看了看那頭同屬「時間陣營」的兩人。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混血，原來祂這麼有個性的嗎。」

  沒有人理祂，沈驚雪也不覺得尷尬。至於另一位身處於垃圾話中心漩渦的支配者，他們不得而知其心中所想，只聽到下一秒陸行舟拍了拍手掌，竟是無視了夢魘的罵聲，堅強地順著自己一開始的話接了下去。

  「還記得嗎？在那個時候，我曾經說你很有天賦，秋玹。」

  「那個時候你可以為了『贏』而面不改色地殺了那個男人。我果然也沒看錯，你一步步地走到了這裡來，這場賭注本就該適合像你這樣的人來完成。」

  小璐突然止了罵聲，她下意識回頭看了夢魘一眼，後者那半張屬於獸類的面龐輕輕對她搖了搖。

  陸行舟說道這裡停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等待著秋玹的反應。祂似乎註定要失其所望，因為從始至終，那個站在斷橋另一頭的女人無動於衷得驚人，淡然冷漠得不似所有人記憶中應有的樣子。

  夢魘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在在場除了幾個支配者之外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的契機里，懸浮於半空的青年整個身形驀地僵直在了原地。這樣的僵直怪異且荒誕，就好像是，世間法則流轉運行的時間徹底在其身上失去了作用。

  小璐在瞬間前肢撐地化作溫迪戈，如同離弦之箭沖了出去。下一秒被夢魘拉住，肅著面孔結出了一個保護性質的屏障。

  「我們要出手嗎。」沈驚雪打量著，「我覺得那混血忍到現在了，應該是想在最後關頭自己完成一個了結。算是一種……宿命式的最終決鬥？我們讓祂自己去解決？」

  身邊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的秋玹終於回頭看了祂一眼，沈驚雪難得哽了一下，有些捉摸不透她那眼神的意味來。

  下一秒，就聽見那一頭正在進行「宿命決戰」的支配者時間破口大罵，只不過這次目標對象不再是陸行舟。

  「狗日的，秋玹！！！趕緊過來給老子幫忙啊！沒良心的，看戲呢？！！能群毆老子為什麼還要單幹！！！」

  沈驚雪：「……」

  世間新生的光明神身形迅疾成殘影，手上握著的雙刀形如鬼魅，整體看上去跟「光明」這個神位一點都沒有搭邊的地方。

  秋玹的刀口時隔多年再一次舔舐上支配者欺瞞的脖頸，雙方此刻眼中所裹挾的情緒卻早已與過去大相逕庭。陸行舟抬手做了一個抓握的動作，竟是徑直生生捏碎了身上禁錮著的時間。

  「知道為什麼『時間』在正牌支配者眼裡就像個笑話嗎？」陸行舟笑得張狂，「你也好，那個廢物也好，那麼多年竟還是這樣天真嗎？」

  ——「因為時間只能約束住凡人。而所有的神祇，都是超脫於世間時間法則之外的。」

  「小屁孩，我拖住祂！」

  夢魘的聲音隔空傳來，同時到達的還有無窮無盡遮天蔽日的迷霧。秋玹指尖皮膚一點一點摩挲過鋒利刀面，雪白冷鋒上竟是於無形虛空里燃起了一層紫黑色的焰火。

  她手持染著冷焰的雙刀，面無表情地朝著神情出現了一絲鬆動的陸行舟橫劈過去。

  「但是你忘了，祂不僅僅生來為時間。」

  這大概是秋玹來到這片地區之後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以至於陸行舟晦澀不明地看著她漸漸神化得與支配者如出一轍的眼瞳。欺瞞人形皮囊的瞳孔中，遮天蔽日的灰色焰火點燃了整片東南亞的土地。

  「你們這些支配者早該知道的。」

  秋玹這樣說道，「混血根本就不是什麼笑話。」

  「混血是奇蹟。」

  ——「夢魘，是一個奇蹟。」

  ……

  那一天，也是複製體地球存在的第十四天，所有位於東南亞區域的生物都看見了，一場遮天蔽日的紫黑色焰火。

  甚至都不需要沈驚雪的再出手，萬界新生的光明神與萬界唯一的混血支配者聯手，造就了那一場葬送神明性命的無盡夢魘。

  沈驚雪曾經說，祂不知道欺瞞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刻到來，因為萬界輪轉誰都知道，欺瞞不是以正面實力強悍出名的支配者。

  「欺瞞正如祂神位的稱號。」沈驚雪道，「祂最可怖的一點，不是實力如何強勁，而在於蒙蔽神明。」

  所以正如誰都沒有想到，陸行舟那樣的支配者，竟然會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神位傳承給一個人類，一個行刑官。

  當在場之中唯一一個「正統」的支配者沈驚雪第一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切終究是遲了那麼一步。

  在欺瞞的行刑官隊伍中，那個「幸運兒」是一個樣貌陌生的女人。

  隨著陸行舟軀殼化為烏有而散去的塵埃，與此同時，另一道更為耀眼的刺目光芒降臨在那個陌生女人的身上。而除她之外的，零零散散幾個欺瞞的行刑官，則成為了被拋棄的那一部分群體。

  ——欺瞞竟真的，將自身的神位徹底給了一個行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