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蒼蠅

  當時，林卜格派出追殺傑羅的那兩個黑袍人，底下就是由這些密密麻麻的蒼蠅組成的。

  「目標是誰？」夥計站在旁邊看了一會，才慢悠悠道：「真的是林卜格讓你們來的？可是我記得林卜格先生才剛剛從我們這裡拿走了兩名殺手。」

  「那兩個人後來再也沒回來，說起來，你們是不是要為這次事故負責？」秋玹抱起手臂，面無表情看著他。「我們定好的目標沒有死，最後那兩個殺手也沒有回來復命，這是你們的責任吧。」

  「不可能！」夥計情緒終於開始顯得激動起來，「林卜格先生的那單生意也是由我來負責的，我記得很清楚，憑那個目標對象的實力是不可能一次成功應付兩個埋伏在暗處的殺手的。我們的殺手不可能失手！」

  「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了？但那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完成任務也是事實，我們定金也交了，難道這次事故你們想讓我們負全責嗎？」

  秋玹又看了一眼偌大蓄水池後面蒼蠅形成的一大片黑霧，「既然你們不配合，我去找林卜格讓他親自過來和你們說好了。」

  一聽到這話，夥計臉色開始難看起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一句：「等等！」隨後自己反應過來，看上去有些懊惱。

  「但是不應該啊，我們的殺手是不可能失手的，而且就算退一步說真的沒有完成任務，他們也應該會自己回來的……」夥計似是喃喃自語，「工廠這邊沒有一個人看見那兩個回來的殺手，那他們會去哪呢？」

  一旁四處亂看的小璐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

  秋玹順著她指向望過去，之前看到的那個男人正說著話從內部的蓄水池後面房間走出來，他身邊跟著的那名夥計笑臉盈盈，看上去是談妥了的樣子。

  「你先等一下，我看到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

  秋玹朝仍在皺眉回憶著的夥計簡單說了一聲，抬腳就往男人的方向走過去。夥計反應過來剛想追上去說些什麼，下一秒小璐笑嘻嘻攔在他面前，拉著讓他「講講殺手跟蒼蠅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久不見。」

  男人正在與身邊剛剛談攏的夥計說著話，緊接著，後腰一涼，一枚尖銳物體直直抵上了他後身。男人整個人都僵硬一瞬，就聽得隨即身後的那個聲音對著他的夥計說著：「我們說兩句話，你先去忙你的吧。」

  腰上的力道威脅性地加重了一些，男人不受控制吞咽了口口水，顫巍著道：「對，這我朋友，你先去忙吧。」

  夥計於是點點頭轉身走了，男人不敢大幅度回頭，只是微微側了側臉轉動眼珠，視線內只能看見一片亮綠色的海藻頭髮以及底下那雙猩紅的眼睛。

  ……

  「布拉什，黑市商人。早期靠倒賣人體器官移植起家，後來發現這活不僅費力還不賺錢，改為人血交易。只是黑市人血交易鏈中現在的大頭是雷諾，他們的生意不好做，於是想了許多辦法想要除掉雷諾取而代之。」

  秋玹最後晃了下手中的卡片，直接反手扔回收站處理掉了。

  小璐還在試圖找地方洗手，因為就在剛才秋玹去與那名布拉什的手下進行友好交談的時候，原先的夥計被她問煩了直接把幾枚蒼蠅卵甩她手上讓她自己看。

  「太氣人了！」小璐一邊甩手一邊忿忿，「我就問兩句話，又不打緊，那人就跟我急眼了還！我跟你說這個廠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下回我不要來了！」

  秋玹沒說話，只是腳步接近於一種奔跑的頻率快速抵達卓爾集市的位置。她也沒時間再去花心思找巴倫斯，直接隨便尋了個攤子上標明了交易食物的店主，用兩錢銀子跟對方換了兩塊粗糧麵包。

  這買賣不用說都是虧了，但她現在沒心情計較這些。紅著眼睛幾乎是囫圇吞棗硬塞了一塊麵包，干而澀的粗糧頂得她喉嚨口開始反胃，被硬生生壓下去了，閉著眼睛咀嚼了幾十下，才感到甚至有一種「重新活過來了」的錯覺。

  秋玹蹲在路邊，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黑色。

  「你慢點，別噎著了我天……好吧雖然已經噎著了。」小璐蹲在她旁邊看她塞麵包，看得嘖嘖稱奇，「風水輪流轉啊玹兒，這誰又能想到咱也有為了口吃的急眼成這樣的時候。」

  秋玹：「我想喝水。」

  小璐：「忍忍吧，又沒錢了。」

  兩錢銀子，是秋玹剛從那位布拉什手下威脅過來的。按道理說一個長年跑黑市的人不應該窮成這樣或者出門不帶錢，但由於幾分鐘之前他剛花錢買兇已經用了相當一部分存款，還是從他自己口袋裡剝的，難怪之前會罵自己的老闆兼合伙人布拉什罵成那樣。

  「不是我說要殺雷諾的，不是我啊！」被刀一抵著男人徹底慫了，幾乎沒聽到什麼威脅性的話語就自己先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你放過我，真的，我也是被布拉什逼得，我根本就不想殺雷諾的啊！或者我現在立馬去退錢，趁著他們現在還沒有安排製造出殺手，我立馬跟他們解約！你別殺我，求求你了！」

  「先不用解約，你買了多少個殺手？」

  「五……五個。」

  五個？秋玹當時站他背後眉心都狠狠抽跳了一下，「至於嗎，五個殺手得多少錢啊，這不是你自己掏錢嗎？」

  「嗨呀你不知道啊！」男人的聲音聽上去都快有些哽咽了，「布拉什這次是鐵了心的一定要殺雷諾！而且他給我的期限是一個星期了，如果這次再失手的話我下次還得再花錢！五個確實是多了點，但這不也是為了確保一次解決嗎……」

  感受到抵在脖頸上的涼意不自覺加重了些，男人立馬又是顫顫巍巍開口。「你放心，只要你放過我，我立馬去跟他們解約！現在還來得及，真的，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求求你別殺我，我自己活到那麼大也不容易啊嗚嗚嗚……」

  「別喊了。」秋玹不耐煩拿刀子虛著在他脖子上劃了劃，男人立馬噤聲，一副只要不殺我一切都好說的姿態。她退開點距離，想了想，道：「你先不用解約，你們約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呃，就在一個星期之內都是暗殺時間……因為要保證『偷襲』的效率與成功率，所以工廠這邊是不會提前告知他們派出殺手的時間的。」

  那就有些麻煩了。

  「那、那個……確定不要我去解約嗎？」

  「嗯，不要。」

  這麼說著，秋玹手一抬鬆開了短刀。只是還沒等男人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就驚異察覺小臂內側一陣炙熱，看上去就象徵著不祥的圖騰順著他小臂蔓延著爬了上來。

  又到了熟悉的「雖然瘟疫病毒對活人沒什麼屁用但是在忽悠方面有奇效」時間。

  「這種詛咒不致死，但是如果你膽敢違背我，我就能通過它殺了你。」秋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開始忽悠，「接下來我要你去做一點事情，你放心，事情辦完我就立馬從你的世界裡消失。」

  男人驚訝看著手上完全超出認知的詛咒，就感到下一秒神智一晃，他像是整個人被另外一種力量操縱支配了一般。這樣的悚然體感只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也只能持續幾秒鐘的時間）就消失了，但他卻徹底喪失最後一點反抗的猶豫。

  「我願意，我願意！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你別殺我！」他本來就是這樣性格的人，再說，從之前一切種種行為體現中，他對於合作人布拉什的不滿已經幾乎是顯而易見了。

  「我要你先回去找布拉什，就說已經完全按計劃的做了……」

  ……

  「蒼蠅真的很噁心。」

  小璐剛偷偷在那個用兩塊麵包就打發了她們的黑心商人攤子上面擦乾淨了手，又走回來在秋玹身邊蹲下。「剛才廠子裡的那個小夥計似乎是有點說漏嘴了，總之他們養殖這些蒼蠅，然後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買來屍體讓蒼蠅附著寄生在上面，再穿上黑袍，就變成了那些實力驚人的『殺手』。」

  「大概能猜到一點。」

  秋玹稍微放慢了一些進食的速度，以免自己在餓死之前先因為「被麵包噎死」這種理由而橫倒在路邊。她一邊咀嚼一邊思考著什麼，就看見小璐握起手懸停在她手上方，像是要遞給她什麼東西。

  「幹什麼？」

  小璐：「這個給你。」

  秋玹嘴裡叼著麵包騰出手來，一攤開掌心，發現是幾十枚白黃色的蒼蠅卵。

  秋玹：「……你就%^*(*!@$%*##」

  小璐：「你在說啥了？」

  她氣得仰頭費力地靠嘴巴把剩下的麵包往嘴裡嗦，好不容易咽下去，再次開口：「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給我。」

  「嗐，好姐妹就是要有福同享。」

  秋玹拒絕再跟她說話。

  她低頭去看自己掌心裡的蒼蠅卵，乍一眼看上去沒占多少體積，但仔細看會發現那密密麻麻的一堆少說也有幾十枚。甚至在那麼一段時間內，有幾枚成型的卵已經開始漸漸孵化，幾枚蠅蛆破開黃白色卵體探出頭，蠕動著蜷縮。

  「璐兒啊，璐兒，你先拿著它們，我手有點酸……哎呀哎呦好痛好痛，可能是剛才不小心在哪裡撞到了吧，你先幫我拿一會。」

  小璐：「滾啊，我好不容易擺脫它們，你就自己拿著吧。」

  秋玹實在是不想看這些蛆在她手掌上當場孵化，輕輕抖了抖將幾十枚成型未成形的卵放在地上，蹲下身去看。

  「感覺就是普通蒼蠅。」

  她觀察了一會蠅蛆孵化的過程，「這些東西看上去也就是普通的卵跟蛆，正常情況下來說再過個十幾天就會成蟲變成蒼蠅了吧。」

  「所以問題其實不在這些卵上面？」

  「不好說。」秋玹搖了搖頭，「我們現在不知道屠宰場裡養殖的蒼蠅與普通的是不是一樣的，但我估計……真正的問題除了這些蒼蠅，還在於那些人所使用的『特殊方法』上。這些蒼蠅一旦附身於肉體上殺傷力會變得極為驚人，那些製作出來的殺手就是因為這個才變得實力強悍。」

  小璐也沉默了一會，「那你現在要去找老秦嗎？一次五個殺手，他也對付不過來的吧。」

  「如果那些蒼蠅依附下面的腐肉依然是屍體的話其實我解決起來很容易，我就怕這些東西也可以在活人身上寄生，那時候才是真正的麻煩……先去找一趟他吧，把大概情況說一下，到時候也不至於那麼被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被那個奇怪侍女莫名弄暈的吉瑪因此昏迷到現在還沒起來，總之目前為止秋玹的小圓盤始終沒有亮過一次，也就意味著她暫時不需要匆忙趕回吉瑪府邸的範圍。

  在再次進入黑市之前，她們先去之前存放一人趕屍隊中其餘兩具屍體的地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秋玹的屍體已經被人牽走了。

  對於這個結果她並不意外，畢竟在這個世界中某種意義上來說死人比活人要更加「值錢」。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她不得不再次割開血管來放血以換取進入黑市的機會，秋玹煩躁地撥了撥頭髮，掏出短刀對準手腕動脈。

  「要不放我的吧，我變身給你抽血，對於溫迪戈來說這點血沒差。」

  「沒必要。你如果還困的話就先回去睡回籠覺吧。」秋玹說了一句，也沒再猶豫刀口割上了皮肉。

  「你……不是之前剛從黑市出來嗎？」

  突然間，又是熟悉的拱門背後，又是正當駝背女人已經準備著要接血杯了，秋玹的那杯血終是再一次宣告失敗。

  駝背女人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她看，秋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認出了自己就是之前那個放了半天血結果一口氣自己給喝了的人。她放下短刀，看了眼站在面前的黑市商人，又看了看杯中已經快要三分之一的血量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