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你攤上事了

  身上多了幾道血痕的女人畏縮往後退，接下來驚恐地看著那個手持雙刀的人影抬手徑直砍了下來。她幾乎從喉嚨里不受控制抑出一聲嗚喊，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

  半晌，身上卻除了幾道之前被劈砍出來的傷口之外再無痛意。

  不止是她，其他幾名工人啞然望去，轟然倒地的是那兩具本就該死去卻被種上了詛咒而起的屍體。將屍體拉扯起來的人擦拭了兩下刀上的血跡，冷眼往這個方向望了一眼。

  一時間沒有人敢再出聲多言半個字。

  秋玹便也沒說話，除了最開始死去的那具屍體之外，她又蹲下身隨意往另外一具死於混亂中的屍體身上種上病毒。取得聯繫之後就一聲不吭地活像個趕屍人一樣牽著兩具屍體走了，半點也沒有給他們留下什麼東西來。

  整個碼頭的死寂延續了相當一段時間，直到坐在遮陽傘下面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幕直到現在的監工嗤笑一聲，大聲吆喝著人群「都不想幹了？趕緊去幹活！」

  人們如夢初醒，拖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麻木而漠然地重新走向卸貨碼頭。

  秋玹在往吉瑪府邸走的路上倒是終於碰上了趕早來出攤的巴倫斯。

  這是她第三次見到巴倫斯，黑瘦黑瘦的青年幾乎在街對面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她，興致勃勃地隔著兩條街招手喊「客人！」

  活像個多動症的青年商人連跑帶跳地衝到街對面，在目睹她身邊跟著的兩具神情死板呆滯人體之後總算愣了一下。「呃，客人，這是你的朋友們嗎？感覺他們好像……看上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秋玹：「這是我的儲備糧。」

  巴倫斯：「……」

  「啊……」這回青年難得看上去有些呆傻，他目光又在那兩個人跟秋玹中間轉了兩圈，才調整好心情道：「客人客人，那你要買酒嗎？」

  秋玹沉默一會，一不小心打了個酒嗝。

  巴倫斯：「……」

  「咳。」她假裝咳嗽一聲試圖掩飾尷尬氛圍，又看了看身邊那兩具剛剛轉換而成的工人屍體，在心裡對比了一番是帶著兩個人走在街上還是帶著一大堆酒走在街上更顯眼，隨後頭疼發現好像都沒差。

  只不過，酒可以帶進吉瑪家，這兩個「陌生人」大概就不可以了。

  這樣想著，秋玹手一招將兩個「人」牽到巴倫斯面前。「我用他們跟你換酒和食物，可以吧？這總比銀幣價值要高，你直接開個價吧。」

  巴倫斯神情有些奇怪，終是道：「不行啊，我們沒有權力完成人口交接的吧，再說了，他們自己能同意嗎？」

  神情死板的兩「人」突然開始瘋狂點頭。

  巴倫斯：「！」

  「不是，不是，客人啊，」他撇過頭不去看眼前過於驚悚的一幕，轉而面向秋玹神色有些為難。「我跟你說過的吧，我可是正經商人啊，這人口買賣的事情不歸我管啊。再說了，你就這樣把他們兩個賣給我了，萬一到時候這兩人的熟人找上門來怎麼辦啊？我又不是專門幹這個的，我還得在卓爾城吃飯呢！」

  「他們已經不是活人了。」秋玹忍著胃中的燒灼感還是耐著心開口，「現在就相當於兩具屍體，只不過被人強行拉起來能夠走路而已。你最好動作快點，不然到時候死亡時間太久血液凝固了就晚了。」

  巴倫斯還是搖頭。

  莫名又浪費那麼多時間秋玹氣得朝他翻白眼，轉身又趕著自己的屍體走了，走兩步後回過頭來，確認了一句：「只有跟黑市商人才能進行人體有關交易是吧？」

  巴倫斯「嗯」了一聲，想了想，又道：「如果時間再晚一點的話你可以去集市上找那些地面上的黑市商人，但是現在太早了，這些人一般這個時候都在睡覺。」

  那就又要再跑一趟地下黑市。

  秋玹按著肚子盤算了一下來回時間以及需要消耗的體能，肚子裡的空蕩飢餓感幾乎讓她情緒都有些失控。她勉強找回了一點理智，還算耐下心分析了一下這種情況應該也是這個所謂的饑荒試煉場的副作用。

  才一天而已，她才不過一天多一點沒有進食，就已經能夠造成這樣的影響了。到時候如果一個月之後不幸耗在奧賽爾回不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來。

  先抓緊時間再跑一趟黑市吧，不管怎麼出價把這兩個人交易出去換點食物再說。

  一人趕屍隊沿路匆匆趕回黑市入口，在秋玹剛準備從其中一個身上接杯血再次進入黑市之時，眼前的拱門突然從內部推開，幾個人影互相拉扯著走了出來。

  他們迎面撞上，秋玹本來只隨意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來人，接著發現倒還真見過這個人。

  是之前那個在秦九淵攤位面前嚷嚷著賣給他的貨有問題的男人，之後還僱人來打秦九淵來著，等那時候她跟著紅髮一起回來之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現在看來倒是剛從地下出來。

  那男人看見秋玹跟身後兩個奇奇怪怪的人，倒也沒有太在意什麼，只是瞥了幾眼之後就又匆忙離去邊跟身邊的人說話。

  「二十錢銀子，雇那些保鏢，我花了二十錢銀子，就為了雇那些保鏢來保護我！」他似乎特別喜歡這種反覆倒裝句，此時不顧身邊人頭疼的表情，自顧自地嚷嚷。「結果呢，那些廢物！全都是廢物，連一個賣東西的都打不過，我花了二十錢銀子，那可是二十錢啊！」

  「花二十錢的保鏢能夠打過雷諾那傢伙就出鬼了……」身邊的人小聲嘟囔，在看到男人怒極的視線之後又噤了聲。

  「我不管，」男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雷諾不死，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這件事情交給你，一個星期之內，我要看到他的屍體掛在黑市門口。」

  秋玹：你攤上事了。

  拱門側邊那名熟悉的駝背女人還在盯著她，雖然她一聲不吭，但莫名讓人有種一直在等待渴望著那杯血接滿的錯覺。

  秋玹移開手腕，女人的視線也隨著她手中的那杯血而移動。然而緊接著，女人手已經要伸出去接了，就看見那隻握著杯子的手一轉方向，徑直往自己嘴裡送了過去。

  女人：「……？」

  腥，咸，還帶著股莫名的澀意。秋玹扭曲一瞬面部神情，一瞬間的感官絕對算不上好的，但至少一口氣灌了一杯血下去，總算是比那不靠譜的酒使胃中多了那麼一點的飽腹感。

  她抹了把嘴，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

  ……

  「掛掛掛，老子把你頭掛上去。」卓爾城外城縱橫交錯的小徑上，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一邊嘟嘟囔囔一邊走著，「還一個星期殺雷諾，老子一個星期之內派人來暗殺你然後再自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就是之前被吩咐下去的那個人，此刻與那名不明身份的男人分開，獨自一人走在外城的小道上。

  在他身後幾步路遠的位置，秋玹遙遙墜在後面一路跟著。那兩位一人趕屍隊的剩餘成員已經被她藏在了黑市入口後面的小角落裡，至於等她回去之後他們還在不在那裡會不會被人順走，就是以後的事了。

  嘴裡一直在嘟囔著抱怨的男人熟門熟路地沿著外城的邊緣走，一直走到了幾乎要沒有人工修路的地方。

  秋玹墜在後面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發現那裡竟然是個屠宰場。

  在如今這世道屠宰場這樣的地方幾乎已經絕跡了，除了幾個勢力大點的地方領主有錢有勢，手下養著自己專門的屠宰場以供確保肉食來源。或者是疑似官方勢力仍在養殖家畜作為供給橫樑讓他們舉辦奢侈浪費的暴食大賽，其他的幾個地方養殖場都已經徹底宣告關門。

  而現在男人到的這個地方，表面上來看並沒有一些明顯豢養家畜的痕跡，至少看上去同樣是一副荒廢樣子。

  秋玹站在外面看著那人極為熟練地從一條地下暗道進入工廠內部，似乎是隱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動物慘叫，也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只是心理暗示。

  她想了想，把小璐叫了出來，並且戴上了自己的螢光綠假髮。

  「你不餓咩？」小璐剛從床上爬起來，打了個哈欠瞥了她一眼。「我也有點煩求這個世界了，剛買的田園脆脆小餅乾放在手邊又不能吃，看電視的時候都無聊了好多。」

  「你別跟我提田園脆脆小餅乾。」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秋玹現在眼珠都有些發紅，「我感覺我現在能夠生吞下一頭牛。」

  小璐回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剛想說些什麼，突然停住了步伐。「玹兒，玹兒等一哈！」

  「怎麼了？」秋玹語氣不是很好，平時她不會因為突然被人打斷就發脾氣，但此刻確實有些奇怪了。

  「你眼珠子在飄紅。」小璐收斂了一些開玩笑的模樣，指了指她的臉有些認真。「而且，沒覺著你現在狀態不對嗎，你平時根本不捨得凶我的，烏烏。」

  秋玹：「爬。」

  小璐：「草。」

  「真的，你注意下。」她上手摸了摸秋玹的臉，「就是感覺不對勁，不知道是為啥。」

  於是秋玹也停下來，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

  狀態確實是不對，她原先其實沒有意識到這點，通過小璐指出來才漸漸反應過來在哪方面真的出了點問題。秋玹原本注意到了自己從黑市出來以後脾氣就不容易受控制，她那時只當是太餓了餓得有點神志不清，但當喝下了一杯血之後，問題才真真顯現出來。

  排除被人暗算的可能性，目前為止，飢餓狀態下會控制不住情緒……喝了那杯血後也會。

  而且，情況加重了。

  「血有問題？」她喃喃道，「還是血的來源有問題？」

  「可咋整呦。」小璐也蹲在一旁頭大，「不過我剛瞅著旁邊不是有塊泥地嗎，實在不行你先墊墊，你這狀態實在唬人。」

  「說不定到時候真的要去啃泥巴。」秋玹閉上眼睛緩了會，面無表情往前走，「在啃之前先把這件事解決了。」

  暗道的入口沒有設置任何關卡，只是在盡頭有道窄門豎立在那裡。秋玹抬手推了推沒推動，轉了一圈發現這門是唯一一處能夠進入屠宰場內部的通道，於是抬起手儘量控制著自己已經有些不對勁的脾氣不要砸門。

  敲了兩下後門就立馬打開了，裡面冒出張相貌平平的臉，拉開一條門縫問她們「是來幹什麼的？」

  秋玹：「買兇殺人。」

  那人聽到之後沒什麼反應，只是又看了她一眼，「推薦人是誰？」

  秋玹現在還不知道之前那兩個人的名字身份，而且現在那人已經進去了就更不能說與之有接近關係的名字。想了想，隨口道：「林卜格。」

  那人才顯現出驚訝的神情來。

  「你進來吧。」他側身把門完全拉開讓她們進來，那門一開內部一股子腐爛衰敗的莫名臭味就撲面而來，把小璐嗆得直接打了個噴嚏。

  這聲噴嚏讓走在前面帶路的夥計又是莫名打量了她們幾眼，好在，沒走一會，夥計就帶她們來到了工廠的後院。

  如果說之前進入屠宰場內部看到的還是一些昏黃腐爛長期積累清洗不掉的血污的話，後面的場景幾乎讓她以為自己來到了什麼恐怖片場。她們還沒走進去，就聽到一陣熟悉的嗡嗡震動及拍打聲響，那聲音是秋玹所熟悉的，因為就在一天之前她才剛剛遇見過。

  蒼蠅。

  密密麻麻的蒼蠅，不可計數在空中黑壓壓的一片，它們似乎是集體趴在一種巨型腐爛物體身上吸食。根本就看不清那底下腐爛的東西是什麼，因為蒼蠅實在是太多了，幾乎都能將那一大塊區域給染成全黑。

  小璐看了一眼就頭皮發麻，滿臉嫌棄地轉過視線。而秋玹看到這一幕之後就大概明白了，為什麼當她報出林卜格的名號之後，那夥計驚異之餘會同意讓她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