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戰士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這場聚餐的本質,從一開始的給順利通關試煉活著回來的成員慶祝,變成了在場還清醒著的人合力去扒拉徹底喝大了要站在陽台上跳脫衣舞的人。
至少秋玹是沒想到蒼梧喝大了之後是這個樣子的,江北鶴說是他平日裡一直繃著太嚴肅了,這會兒趁著時間放飛一會也是好的——「不然誰知道一直繃下去會不會變態了。」彩色頭髮的女人習以為常那樣磨了磨指甲,又轉頭喊著讓她「過來幫忙」。
等到他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陽台上以蒼梧為首的猛男脫衣舞團扒拉下來,一眾人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包間裡躺屍,就像是一堆吸貓薄荷吸大了癱在地上雙目虛焦的貓。
「你們管這個叫綠色健康保護模式?」秋玹仰躺在地上,旁邊江北鶴張牙舞爪的七彩頭髮糊在她身上癢得難受,頭髮的主人罵了一句多事後移開了一點頭的位置,道:「這已經算好的了吧,那不然我們學隔壁那幫人帶著未成年去夜場嗎?」
秋玹嗤了一聲,「就現在這個情況,蒼梧一個人就是一整個夜場。」
江北鶴在她旁邊嘎嘎大笑。
兩個人就在這裡光明正大地編排老闆,那一頭好不容易停下舞娘行為的蒼梧雙手撐在陽台上往花壇里吐,吐完之後臉頰仍泛著紅的男人直起身子呼出口氣,突然眯著眼睛身子往下探了過去。
「!」
「蒼梧!會長!你別想不開!」
一旁癱倒在地的白髮偶然間往這邊看了一眼,當下跳了起來想要攔人。蒼梧眉頭皺得死緊,雖然臉上仍因為酒精作用泛著紅,眼神中已經清明了許多。
「你看那邊。」
像是又恢復往日穩重而肅穆的臨淵會長撐在欄杆上,擰眉往下方看去。之前提到過這片娛樂區域的大致分布,一層層往上數是間間獨立而設施完全的包間,只要有預訂就可以在裡面享受目前市面上所擁有的娛樂或餐飲服務。
而在大廈的底層,從一樓往上數大概三層高的位置,則被打通出來形成一個空曠而偌大的表演大廳。根據特殊月份會在看台上舉行活動,通常是可能不那麼綠色模式的熱舞啊或是其他什麼表演,而這些活動就在所有包間底下的看台上舉行,若是在上方包場的客人看到有喜歡的,只要出得起價錢,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大廈底層的大廳人造燈開始亮了起來。
「下午好啊女士們先生們!如各位所見,今天是幸運而充滿奇遇的一天!我們有幸請來了獨立僱傭兵組織的杜拉格先生!他將為我們帶來一場大開眼界的世界奇遇!」
過於誇張甚至有些用力過猛的聲音把躺著的秋玹驚起,她坐起身想要看一眼發生什麼事了,身邊躺著的江北鶴乃至其他臨淵成員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那個主持人是霍斯特,不用理他,只要是他主持的都是這樣的開場白,結果後來拿出來展示的東西就都是什麼『試煉場奇遇!遠古文明遺蹟貴族老太太的裹腳布!』之類的東西。」
姜姜在旁邊隨即嗤笑一聲,又轉過頭跟白髮靠在一起打遊戲去了。
事先聲明,秋玹真的不是想去看老太太裹腳布,但因為從沒見過這種形式,所以她對這個主持人包括剛才提到的那個傭兵組織的人還挺有興趣的。不顧江北鶴再三苦口婆心的奉勸,她站起身,走到陽台上跟蒼梧他們站在一起往下看。
蒼梧往旁邊站了一點給她騰了個位置,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我剛才好像隱約看見,那邊有人推了一個籠子過來。」
「籠子?所以那個所謂的『奇遇』是活的?」秋玹挑眉,又往前探了一點身子。蒼梧囑託一句小心別掉下去了,一邊道:「每間包房裡都有展示的投影屏幕的,你要是想看得清楚一點可以回去看。」
「不了,我看得見,而且待在裡面頭有點暈,順便過來吹吹風。」
「好。」
他們趴在欄杆上往下看,秋玹注意到對面也有幾個同一樓層的人也在包間的陽台上看現場,偶爾視線對上,也互相誰也不認識誰地很快移開了。
據說叫做霍斯特的主持人站在樓下中心看台上,他身邊還有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是那個獨立僱傭兵組織的人。
名叫杜拉格的僱傭兵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冷眼看著主持人賣力誇張的表演,等了一會像是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擴音器,粗獷嗓音瞬間傳了上來。
「這東西是我在一個近古代文明的試煉場發現的,很稀有,哪怕是在那個原住世界裡也十分稀有。定價兩萬通行幣,若是有感興趣的人可以直接按鈴。」
兩萬通行幣。
秋玹趴在欄杆上聽見旁邊蒼梧嘶了一聲,她隨即想到當初霸天想要挖牆腳拉攏她的時候開價也是兩萬,當時她問蒼梧兩萬是個什麼概念,蒼梧說大概可以買下兩個臨淵。
「沒事的,會長。」她儘量安慰,「我們看看就好,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蒼梧:「你先把你從公會賒的帳結一下呢。」
秋玹:「我閉嘴。」
很顯然不僅是對於貧窮老闆臨淵,兩萬這個概念對於絕境的大多數人都稱得上一筆巨款。當下四周圍在陽台上看熱鬧的人噓聲一片,紛紛大聲嚷嚷著到底是個什麼寶貝能夠值兩萬。
叫做杜拉格的僱傭兵以一種「你們真是土包子」的語氣嗤了一聲,隨即拍拍大掌,幾個同樣傭兵打扮的人合力推上來一隻巨大的籠子。籠子上面蒙著一層厚重紅布,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只是光這樣看體積,那籠子的長度目測竟然達到三米,甚至有些離得近的樓層都能清晰看見頂上蒙著那層布料的紋理。
所有人驚訝一瞬,緊接著比之前更加喧鬧的嘈雜傳來。似乎是從來沒有那麼萬眾矚目過,主持人霍斯特笑得滿臉褶子,剛掏出一枚新的擴音器想要說些什麼,被一邊守著的幾名僱傭兵合力架了下去。
「不、不是,杜拉格先生,我是……!」
「閉嘴。」
杜拉格像是已經忍耐他夠久的了,沉著臉揮揮手掌,幾名傭兵就往主持人嘴上綁了個東西然後架到後台交給管理人員了。如果不是特殊情況,誰也不想去與這些獨立傭兵組織的人鬧不痛快,畢竟這些人不講規則不講底線,簡直是刺頭中的刺頭,亡命之徒中的亡命徒,他們可不會坐下來跟你講道理。
娛樂區管理人員只好忍耐著賠笑,想著趕緊結束快點送走這幫祖宗。而隨即杜拉格也沒有像那些故意賣關子的主講人,等到一切都平復下來之後十分爽快一把掀開了籠子上蓋著的布。
「嚯。」
秋玹微微睜大眼睛往下看過去,她還從來沒有在哪一個位面中見過這樣的人。或許應該是「人」吧,那巨大的生物有著一切人類基礎四肢五官,只是全都放大了好幾倍。他佝僂著蜷縮在將近三米高的籠子裡,也幾乎要將籠子塞了個滿滿當當。
「這是……巨人族嗎?就像豬皮酒館的那個老闆一樣?但他比那個老闆還要大很多的樣子。」
「也有可能只是普通人類。」蒼梧同樣皺著眉看向下方巨大的特製籠子,「只是……位面差異?你懂的,有些地方他們發展的方向跟我們不一樣。」
一瞬間樓層眾人鬧哄哄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樣的噪音將被囚在籠子裡的人驚醒。那巨人先是抬手揉了揉眼皮似是有些發懵,緊接著看清眼前的場景,憤怒地抬起蒲扇大手一下一下敲擊在特製的金屬籠子上。
他張開大嘴,嘴裡吐露出一系列連貫話語,雖然由於不是同行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想來應該是個智慧生物,並且有著一整套完整的語言系統。
「可憐人,其他世界的原住民,被捉到這裡來。」蒼梧嘆息一聲,「接下來除非是再有什麼人能夠僥倖開啟通往他那個原生世界的試煉場,不然他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且……他還不是個行刑官,這樣一個人,在絕境能有什麼好下場。」
秋玹咂舌,又看了眼底下抱著手臂站立的杜拉格,「你說他們圖什麼啊,不僅要試煉還要費力去捕捉這麼一個原住民過來,就是為了錢嗎?」
「他們是獨立傭兵。」蒼梧朝她搖搖頭,「為了錢,也為了委託任務。你知道絕境有些人或許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獵奇癖好,於是這樣的委託他們往往就會選擇交給那些獨立傭兵去做。反正對方只要錢就夠了,根本不會關心你的個人怪癖。而像今天的這種情況……多半是那個大老闆看到『貨』不滿意了或是後悔了退款,他們再轉手將『貨』出手罷了。」
就在這時,他們頭頂上的一間包間裡,傳出了搖鈴的聲音。
看台上杜拉格因為久等而沉下的神情終於緩和了一些,不一會,通訊傳來,率先搖鈴的人表示願意出兩萬通行幣來買下這個原住巨人。
被關在籠中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話,撞擊籠子的力道猛然加重了起來。一時間人們甚至感受到搭建的看台都在因為這股恐怖力道而輕微顫抖,杜拉格陰冷一瞬神情,突然撥弄了一下手掌里握著的一根極細的繩子。
籠中的巨人驀然發出痛楚到極點的慘叫,在他奮力掙扎的動作中無意露出脖頸上的一個項圈,那項圈勒得死緊幾乎要陷入皮肉中,上面通了電閃著電流,而繫著的另一頭就掌握在杜拉格的手上。
「是不是覺得很過分?」欄杆上蒼梧又嘆了一口氣,「但是沒辦法,有需求就會有買賣。無論是這种放在檯面上的,還是那種地下黑市交易的,一直以來源源不斷根本杜絕不了。我們明知道它存在,所能做的也只不過是不參與罷了。」
「回去吧。」他拍了拍秋玹肩膀,經過了那麼一些時間看上去酒精的副作用已經完全消退了。「我們再待一會,差不多時間就回去了。」
說著,蒼梧起身回到了房間裡,秋玹又看了眼底下仍在跟出價人交談著什麼的杜拉格,轉身走了回去。
下一秒,她腳步頓了一瞬,突然停下來。
不只是她,連前腳一步回來的蒼梧看上去都有幾分怔愣。只見包間內酒架中央那塊巨大高清的投影屏幕上,赫然播放著底下看台上的場景。而一個人坐在投屏前,無聲地掉眼淚。
姑娘的神情十分複雜,僵著臉怔愣著嘴微張,像是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是什麼情況。但是透明淚水卻也確確實實從眼眶墜下,打在地毯上濺不起來,迅速而無聲融入褐色的毛毯里。
秋玹反應了一秒,突然就知道了她為什麼哭。
「尤、尤希爾,」似乎是對這種事情沒什麼經驗,蒼梧此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蹲下身與坐著的高大姑娘平視,語氣有些猶豫。「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或許……你能跟我說說?」
房間裡癱成一片的成員也發現這一幕,紛紛起身圍靠過去詢問發生什麼事了,江北鶴愣是沒擠進去,只好撓撓頭站在秋玹旁邊。
「怎麼了啊,咋哭了呢。」
秋玹看了一眼被圍在人群里的尤希爾,「她之前跟我說……最崇拜的人是她原生世界的一名戰士。那戰士是他們族最強大的人,身高逼近三米,她說她長大以後也要成為那樣頂天立地無堅不摧的戰士。我懷疑……」
她沒說下去,但江北鶴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哪,」江北鶴瞥了一眼投屏上那個戴著狗鏈的巨人。「那、不是,我天……尤希爾得有多難過啊。」
秋玹抿抿唇沒說話。
出乎意料的,在無聲掉了相當一段時間的眼淚之後,尤希爾沒有跟臨淵的任何一個人說這件事情。她抬手抹了把臉,面對眾人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沒事,我只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