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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太陽落山之後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秋玹站在原地,她身邊散落著零零碎碎的部分屍體殘渣,幾張殘缺染血防毒面具隨意地扔在地上,再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幾張臉就在旁邊桀桀怪笑,而等到空氣中那個高大壓迫的身型顯露出來,那些臉就紛紛顫抖著滾回陰影中去了。

  「……」

  ——跑吧。

  ——我拿頭跑?

  ——總比自己只剩下個頭好。

  ——跑的話最後怕是連頭都剩不下來,我直接加入矮子惡鬼軍團。

  秋玹在心裡自己罵自己,而在旁人看來,她就始終站在原地不曾動彈一下,看上去氣定神閒的樣子。

  女人在空氣中點了點尖利指甲,慘白臉上看上去有幾分興味。

  「你不跑嗎?」沙啞粗糲的聲響驀然響起,秋玹原本看到女人出現在主墓里還沒有覺得多驚異,現在卻表現出一副驚訝樣子。女人看到她的反應,又是一陣興味,「怎麼了?」

  「我以為你不能說話。」秋玹儘量斟酌著語言,隨後頓了頓,又求生欲極強地補充道,「您,我以為您不能說話。」

  女相的邪神似乎是被她逗樂了,裂開猩紅的嘴角無聲浮動一會。伴隨著一陣淅淅索索的摩擦聲,神像高高聳起的手肘關節帶動著爬行,就像一隻巨型節肢動物一樣順著地面爬向了中心那口立起來的棺材上。

  對哦,她跟那具男相佛一樣,沒有直立行走的能力。

  秋玹咽了口口水,儘量不讓視線對上那張詭笑著的滲人面龐。她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就聽見那個以一種跟蹲在神龕上相似的姿勢蹲在棺材上的女人說話了。

  或者說,也不完全是她在說話。

  女人尖而長的指甲捏著一個什麼東西,徑直送到了秋玹面前。秋玹硬著頭皮一看,發現是一隻全身通紅的像是小老鼠一樣的生物——剝了皮的那種。

  指甲一捏,那「老鼠」就開始張口說話。「你說對了,我不能說話。但是偶爾也需要有張口的時候吧,所以我就找了個替代的小玩意,還挺可愛的,你說呢?」

  秋玹:那我能說什麼,你說可愛就可愛吧。

  「你就是這一任的新娘。」女人高高反折在軀幹後面的四肢像是一隻巨型蜘蛛般地動了動,在棺蓋上發出一陣淅索的摩擦聲。「你很怨恨吧。為什麼偏偏是我被選中了?你經常這麼想吧。」

  這句話里包含著幾個信息。

  首先,「新娘」這玩意竟然是按「繼任」的說法來傳承的,秋玹現在不知道她是代替了左嵐還是江嵐景的身份成為「新娘」,但由此看來這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也還好吧。」她只能含糊回答,畢竟眼前的這邪神擺明了拿著一副「只要你說你好恨我就幫你復仇然後復仇完了你就只能把靈魂給我了」之類的惡魔契約劇本,她也說不好哪句話莫名就惹了女人不痛快。

  「你不恨嗎?」

  蹲在棺材上的女人歪了歪頭,這一次,從她喉管里清晰聽見振動發出的「咯咯咯咯」聲。雖然被她捏在手裡的剝皮老鼠還在兢兢業業地說著人話,但秋玹已經被她「咯」得開始頭皮發麻起來。

  「我不恨。」

  咯吱一聲。

  老鼠被捏死了。

  秋玹:老—————鼠——————

  她刷的後退一步避開從女人手心裡噴濺而出的血液,正想著要不自己還是按照她的劇本往下走說一句「我好恨」吧,就看見女人慢慢悠悠地將手心裡通紅的屍體隨手一扔,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隻新的剝皮老鼠來。

  「你手裡沒血。」尖利指甲輕蹭著一刮,那隻新上任的老鼠就又兢兢業業地替身後的邪神說著話。「你當真是不恨……呵呵呵,那我也隨便你,反正我給過你機會了。」

  她怎麼那麼好說話。

  秋玹也不知道是在感慨些什麼,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靠坐在棺材上似是百般無聊把玩著剝皮老鼠的女人,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

  「放開她!」

  剎那間穩坐在棺材上的女人扭曲了面孔,用手肘關節支立起身軀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昏暗墓室里突然金光大作,那佛像降臨於地底深處,就像是神賜的祝福。

  「這已經是第幾個無辜的女孩子了,你不要再這樣執迷不悟!」

  在耀眼的光芒中,秋玹眯著眼睛看過去,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廟堂里的那尊男相佛。

  她一直以為這兩座「神像」是不能同時出現在一起的,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看見過。金林村人們默認的事實是,每次去拜廟,若是運氣好碰見了男相佛則什麼都不會發生,甚至還能獲得無形庇佑,但若是運氣不好碰見了女人,就自求多福吧。

  所以她沒想到竟然連男相佛都跟著來到了地底。

  咯吱聲響,第二隻剝皮老鼠也像它的上一任那樣壯烈犧牲。而女人這一次沒有再掏一隻出來了,她喉管振動發出的咯咯咯咯聲響愈發劇烈,一雙血紅淬了毒的眼睛怨毒而陰冷地盯著驟然出現的男人。

  「收手吧,你不能總是再這樣以殺人為樂,你會遭到報應的。」

  慈悲萬丈的男人仍在苦口婆心規勸,女人悚人面目卻越來越猙獰扭曲,她伸長尖利的指甲,猛然朝男人攻了過來。男相佛好像早就預料到這一步,悲天憫人地嘆了口氣,也迫不得已與女人纏鬥在一起。

  在第一次從那廟裡出來之後,秋玹曾經聽一些還算願意與他們這些外來者交涉的村民提起過。金林村的廟裡一共供著兩具「神像」,一具是男相,是真正保佑著村落世代興盛的神明,還有一具是女相,是真正意義上的邪神。

  每當夜幕降臨,沒有一戶人家會選擇離開家門,因為一旦在夜晚出門,就會碰見無處不在的眼睛。

  那些都是屬於女邪神的眼睛,太陽一旦落山,整片金林村就都處於她的噩夢之下。在這個時候,連負責掌管「太陽」的男相佛都無能為力。

  是的,男人掌管白日的太陽,女人就掌管夜晚。

  正常來說在金林村,白日有16個小時,黑夜只有8小時。所以即便是村民們再畏懼恐慌女邪神的陰影,他們只要在太陽落山之後的8個小時呆在家裡不出門就沒事了。

  原本是這樣,但是這一切在某一天開始轉變了。

  或許是因為又一場婚禮要在廟宇里舉行,或許是因為村里來了一批「外來者」,總之,人們發現漸漸地,太陽落山的時間越來越早。

  白晝從一開始的16小時,到14小時,到12,到10,到如今的8個小時。

  人們關門熄燈的時間越來越早,從一開始的只要一閉眼一睜眼就可以度過黑暗迎接新一天的太陽升起,到現在一覺過後在屋子裡睜開眼,卻只能看到一片黑夜。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女人的力量越來越強,原本兩「神」制約的平衡,已經呈隱隱打破趨勢了。

  人們無法想像,等真的有一天邪神統治了整個村落,當太陽不再升起,那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秋玹靠邊站在角落,一邊嘗試摸索著能不能打開防毒面具們帶她下來的那扇門。

  說實話,她並不在乎現在主墓里兩具「神」的鬥爭,也不管他們誰贏誰輸,因為憑她現在一切為零的體質也實在做不出什麼對結局的實質性改變。

  現在夢境劇情的發展已經偏離她原先預想的軌道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新娘」這個身份好像都有點不重要了。終於,她手摸到窄門的縫隙,正想指尖用力順著縫隙將門推開,眼前勁風帶起,一隻泛著金光的手掌徑直擋在她眼前。

  男相的神明站在她面前,一隻手擋住了女人刺過來的尖利指甲,那雙看上去金光萬丈不可撼動的手掌已經被整個穿透。

  「我不會讓你碰她。」低眉慈悲的男人這樣說道,秋玹看到那隻擋在自己眼前的手掌已然細微顫動著,想來他也並不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女人嘴裡發出一聲尖利嘶鳴,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冷笑。只是現在唯二的兩隻剝皮老鼠都被她自己捏死了,所以也聽不明白她想要說什麼。

  尖利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前伸,轉動著將手掌挖開一個更大的血洞。

  所謂的「神明」鮮血竟然也是紅色的。秋玹歪了歪頭避開男人手掌上血肉模糊的傷口,眼睜睜看著兩人再一次在自己面前糾纏在了一起。

  她盯了一會,確定沒人注意到自己這邊,於是再一次抬手打開密道。

  砰。

  男相佛被狠狠摔了出去,正好砸在自己即將踏出腳步的旁邊。秋玹頓了一下,抖抖嫁衣衣擺上被沾上去的血珠,面無表情地一把關上了門,面對女人道:「我就是有點熱,想開門透透氣。」

  女人似乎是翻了個白眼。

  這邊秋玹還在兀自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怎麼邪神也會翻白眼了,整個人被摔在地上的男人咳了兩聲,支撐著手臂想要站起來,卻搖搖欲墜失敗了幾次。

  黑紅血液從他身下滲出,有好多沾在了墓室的牆上,看上去慘烈極了。

  他的力量果然是因為越來越晚升起的太陽而削弱了。

  秋玹站在旁邊看著他爬起來爬半天都感覺費勁,而隨後女人似乎是玩膩了,頭一歪喉頭又咯咯咯發聲了兩聲,關節撐著爬過來,尖利指甲一抬就抵住了男人喉口的位置。

  她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聲音發出來。看口型,秋玹覺得她說得應該是「去死吧」。

  指甲深入。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隨著那半截尖利指甲戳進喉管的同一時刻,原本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男相佛突然動了!在女人也有些大驚失色的表情下,泛著金光的手掌徑直掰斷了那根指甲,在金光的籠罩範圍之內,男相佛全身都仿佛處於一種無敵狀態下。

  他反手桎梏住女人伸來的指甲,死死將她按在了牆上。

  「快來!我按住她了,你快動手,我沒有時間了!」

  他邊說著邊將那節被掰斷下來足有一指長的指甲踢給站在一旁的秋玹,似乎是看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嘴裡又焦急催促。「你放心,她現在動不了,不可能傷到你的!我會給你我的『祝福』,她死了之後,你、還有那些即將成為新娘的女孩子,就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

  「快點啊,我沒有時間了!」

  秋玹蹲下身撿起那節指甲,看了看提前燃燒儘自己全身力量來消耗制住邪神的男人,又看了看被按在牆上眼中淬毒的惡意幾乎快要滿溢出來的邪神。

  她抬起手。

  「……」

  「……」

  「再見了您們嘞。」

  秋玹抬起手打開密道的門,抬腳走了進去。

  ……

  從被子裡睜開眼睛的時候,秋玹就知道自己計劃在今天晚上走完結局的目的是達不成了。

  一如往常,她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熟悉的裂縫天花板反應了一會,幽幽道:「我感覺你好像我的黑惡勢力爪牙。」

  秦九淵頓了下,「什麼意思?」

  秋玹:「就是我負責當幕後boss然後我手下的黑惡勢力爪牙小弟就負責每天來跟我匯報今天又死了幾個幾個人。」

  秦九淵:「如果你真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還是別了。」秋玹嘆了口氣從被子裡爬出來,「今天晚上又是誰死了?」

  「一個叫古娜的。」

  古娜,是那個在今天晚上臨睡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來找她讓救救自己的那個女孩子,因為她沒有砍樹皮而害怕自己被剝皮。

  秋玹皺了皺眉穿上衣服起身,她不覺得古娜會在今天晚上死。因為就算米莎沒有答應今天晚上去入廟給她弄來紅布,以她的性格來說今天晚上也不可能入夢,要死也是在明晚死。

  她跟秦九淵走到隔壁的平房,先是下意識掃了一圈圍在旁邊神色各異的人群,接著眼神略過人群遙遙與米莎對上了。

  米莎朝她挑了挑眉。

  在看清古娜的死狀時,秋玹大概明白她的死亡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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