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成親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您怎麼起來了?是不滿意嗎,您說說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動,我立刻去跟他們說。」
秋玹眨了眨眼,轉向那媒婆打扮的人時顯得有些僵硬。「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動?」
媒婆居高臨下地垂頭,這個角度看過去,對方那張白塗臉上溝壑縱生,因為白色塗滿整個眼眶而顯得更小了的鼠目盯著她。「呵,問一句罷了,當真以為自己還是什麼眾星捧月的大小姐嗎?」
她說著,趾高氣昂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得意些什麼。
秋玹在棺材旁邊呆坐一會,又過了幾分鐘,一群穿著粗製布衣的人進來。
「左小姐,上邊已經檢測完畢了,我們回去吧。請您將衣服脫下來吧,不然多晦氣啊。」
嫁衣晦氣嗎?
而且,腳下的這座墓,是不是給這個「左小姐」修建的?
秋玹坐在棺材旁邊沉默幾瞬,突然道:「還有幾天?」
她問得很含糊,這句話既可以理解為「地下墓穴還有幾天完工?」又或者說是「距離結親的那一天還有幾天?」無論是哪一個回答,都可以從中窺見一定量的線索。
跟前,小廝打扮的人還算畢恭畢敬。「還有七天就可以封棺了。」
於是秋玹順勢接下去,「我沒問這個,我是問距離成親典禮還有幾天。」
「我跟您說過了。」小廝歪了歪頭,似是有些疑惑不解。他垂著眼皮看向秋玹,嘴角上揚,扯動麵皮顯出一個笑來。
「還有七天。」
……
秋玹被關到一間倉庫里來了。
根據「傳統」,新娘出嫁前的七天裡不能見到任何一個活人,不然會被「鬼」盯上。當然了,這個傳言根據那個拉琴瞎子的結論有可能是錯誤的,真相是,見到新娘的活人會代替新娘去死。
秋玹原本還在奇怪為什麼新娘一定要死,現在看來這就是原因了。
婚嫁日,出殯日,同一天完成。
可是為什麼啊,如果說她現在所代入記憶的這位「左小姐」是因為什麼特殊原因,那在現實時間裡的叫做江嵐景的新娘,又是為什麼一定要死?
她現在所在的這間類似柴房一樣的房間,本質上來說其實與關著江嵐景的那間祠堂差不了多少。四周的門牆統統釘死,只留下右側一扇鎖死的窗戶。那窗戶是每天定期有人過來送飯的,一天一次,送飯的那個人會用蠟封住耳朵,用布蒙上眼睛,將飯菜放下了鎖上窗戶轉身就走,絕不會對秋玹說任何一句話。
秋玹原本以為自己要在這段記憶中待上個七天,卻沒想到那位想要給她看這段記憶的「人」竟然還十分貼心地給她直接快進過了漫長的等待時間。
於是她再一次睜眼是在也不知道幾天後,那扇鎖死的窗戶突然被從外面用力拍打幾下,有個陌生男聲在喊著「阿左」。
秋玹走到窗邊,完全不知道這人是誰,只得喉嚨里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那人卻完全激動起來。「阿左,阿左!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你終於……先不說這個,我的時間不多,好不容易混進來,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秋玹挑眉,「在新婚前見到新娘的人會招致不幸,你不怕嗎?」
「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怕你!」男人道,「我不怕的,再說了,不管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只要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好值得顧慮的了。」
秋玹:「拜託,被鬼盯上的是看到新娘的人,我又不會有事,你別拉上我。」
「……」
「阿左……」那人聲音聽上去難過而蒼涼。「你果然還是沒有原諒我,對不對?我說過了,這件事情我會負責的,之後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贖罪求得你的原諒……但是現在,你聽話跟我走好不好,我是不可能讓你嫁給那個人的!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他……」
「你幹什麼的!」
驀地,周圍傳來由遠及近的嘈雜聲響,這名不速之客被發現,又再一次拍了拍窗戶板。「我還會來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說著,他轉身就跑,隔著窗戶秋玹也不怎麼知道外面的情況,只能聽著聲音判斷外面的人應該是追著剛才那人跑出去了。
一段時間後,窗戶板又再一次被敲響。
「嵐兒……」是一道蒼老女聲,聽上去上了些年紀的樣子。「你不要怪母親,母親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是不會讓你選擇這條路的。」
秋玹耳朵貼在窗戶上,一時也沒有說話。
窗戶外面,那個自稱是自己「母親」的人又道:「嵐兒,每天給你送來的藥要按時吃,雖然……但至少,母親希望你風光漂亮地出嫁。」
風光漂亮地進棺材嗎。
秋玹手指扣了扣窗戶,「您能不能讓新郎過來與我說幾句話?」
哐當一聲,像是外面的人被駭得連連退步撞到了雜物堆上,那個自稱是母親的人大喘氣了好一會,才帶著哭腔重新開口。「嵐兒,你還在怨他嗎,就算母親求求你了,放下吧。只剩下五天了,別再想那麼多,快快活活地過完最後的時間,不好嗎?」
所以這個「母親」是知道左嵐七天後就要去死的。
「我沒怨,只是想要跟新郎說說話,就當是最後的心愿吧。」秋玹道,「我不會逃跑的,我只有這最後一個願望了,您都不能滿足我?」
外面不再說話了。
再次開口時,女人語氣中帶上了點狠厲強硬。「嵐兒,你就好好待在裡面吧,母親過兩日再來看你。」
「我懷孕了。」
「……你說什麼?」
「我肚子裡有個孩子。」秋玹不帶什麼情緒地說出這句話,意料之中聽到窗外那婦人去而復返的腳步聲。「我想見新郎,拜託了。」
「……什麼時候的事?」
這我怎麼知道。她暗自腹誹。
關於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孩子」,或者說「被選擇的母體」,她的猜測是,這應該是「新娘」的孩子。無論是哪個新娘,總歸是時間裡出現過的人,不是左嵐,就是江嵐景。
現在的問題就是,孩子到底是誰的?
新娘在婚禮的當天就會死去,周圍的親人對於傳聞中的新郎閉口不談,現在再加上剛才出現過的疑似舊情人的男人,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記不得了,大概是在廟裡吧。」這話也沒說錯,畢竟秋玹第一次看見那個鑲嵌在神龕上的胎盤,就是在廟裡。
「你、你……」外面沉默了好一會,氣急敗壞下嗓音都開始變得尖銳可怖。「我跟你說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你竟然還帶著他去廟裡了,竟然、竟然……左嵐。」
她說:「在此之前,我不管你跟那個男人怎麼胡鬧,這事就到此為止,帶進棺材裡了。五天,左嵐,還剩五天,我要確保萬無一失。」
「你好自為之吧。」
腳步聲徹底走遠了,這個「母親」對於左嵐跟之前出現男人之間的事好像很了解,同時她也篤定著,孩子就是那男人的。
三天後,距離七日還剩下最後的兩天,之前來過的男人再一次出現了。
「阿左,阿左,你還在嗎?你還好吧,阿左,我來帶你出來!」
秋玹現在腦子裡線索亂成一鍋,她坐在茅草堆鋪成的地面上想了一會事情,見外面的叫喊聲越來越大,有些煩躁地捋了把頭髮走近窗戶。
「直接說方法,你能怎麼救我出去?」
「啊?啊……是這樣,阿左,我帶了兩個兄弟過來,等會我就朝他們打手勢,然後他們會從暗處跳出來四處吸引家丁的注意,趁這個時機……」
秋玹後退兩步,抬起小腿,側身一腳將整面焊死窗戶踹開了。
男人:「……」
她收回腳抬眼望去,就看見窗戶外面站立的是一個瞳孔緊縮的陌生男人,兩雙眼睛視線對上的一瞬間,那人突然瘋了一般地又哭又叫往自己身上拍打。
秋玹看見,他瘋癲狀地整個人趴了下來,由於視角的原因她看不清窗戶下面的情形,剛想要從窗戶邁出去,就聽得窗沿底下傳來一道驚恐到極點的聲線。
「你不是說不可能會對上的嗎,啊!現在怎麼辦,我看到新娘了,我看到新娘了!我會被盯上的啊,一切都完了,全都完了!我會死的,我要死了對不對嗚嗚我要……」
「閉嘴!」回應的是另一道男聲,聽上去與那個之前在窗邊與秋玹對話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冷笑一聲。
「呦,某些人不是說不害怕嗎,不是說根本就不在意,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什麼都能面對了。」
窗戶底下的人頓了一下,「阿左,你聽我說,我這麼做不是因為我怕了,而是為你好。阿左,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之間更光明的未來。」
秋玹抬腳從破裂的窗戶框中跨了出去,這幾步路的距離,她能夠清晰看見四周無論是路過還是聞聲趕來的人看見她都是一臉惶恐地見了鬼的神情。然後紛紛在視線對上的前一秒驚恐地回過頭去不與其對視,生怕自己會當了那個頂替新娘的替死鬼。
窗框底下,那個倒霉的被推出來的男人還在絕望哀嚎,而意義上孩子最有可能的另一個父親,就正好被堵在窗框底下。
秋玹腳步緩慢地漸漸靠近,居高臨下可以看見被堵在裡面的兩個人不同意義上的毛骨悚然。她莫名有種恐怖遊戲boss在面臨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屠殺韭菜們時的快感,堪稱愉悅地一點一點蹲下身,將恐懼值拉滿。
「……」
她頓了一下。
窗框下面,暗處角落裡,在倒霉被推出來人驚恐萬分背過去的背影旁邊,一雙「眼睛」,死寂而冰冷地注視著她。
那是一副防毒面具。
頭戴面具的男人下巴動了動,似是在朝她笑,又或許沒有。他口中說著,「阿左,我們會一起走下去」。面具挖空眼窩處那副不明材質的類似黑曜石,一閃一閃地倒映著眼中的光芒。
……
第七天。
這裡的「七天」對於曾經的那位左嵐來說或許是地獄般煎熬的七天,對於秋玹,只不過是腦中滾過的一個概念罷了。
那天她還是沒能走掉,不僅如此,被後續趕來的人群全身上下都裹上了那種悶黑不透光的布袋,確保了再沒有一個人能看到「新娘」。而且由於兩天不吃飯也餓不死一個人,所以之後她就被綁著布袋扔在另一間更加牢固的柴房裡了,直到第七天被放出來。
至於那個被人推上來看到她臉的倒霉男人,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至少目前還沒有出現什麼代替新娘死掉的事情。
第七天的一大早,柴房的門被大力推開了。
一改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局面,踏進這間房間裡的人密密麻麻簡直不可計數,到處都能聽見陌生聲音說著恭喜啊恭喜之類的賀詞,歌舞昇平的景象就好像他們這些人全然不知這到底是場怎麼樣的婚禮一般。
裹在秋玹身上的黑布袋子終於被取下,她眯著眼睛不去讓太久沒有見光的脆弱眼球對著光源,視線一轉,幾個壯實媒婆打扮的婦人將她從地上拎起來,帶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中心,豎起的等身氣派衣架上,穩穩噹噹擺著一件長擺拖地的禮服。顏色猩紅得如血,金線鳳凰好像要透過布面飛出來,密密麻麻重工針腳無一不在說明著刺繡人的用心。
可惜啊,穿著這樣的嫁衣,卻是要躺在棺材裡的。
秋玹注視著那件衣服,隨後也沒怎麼反抗,任由婦人們忙前忙後給她套上全套,裝扮髮飾,塗抹妝容。
今天終於能見到新郎了吧。
她這樣想著。而自從那日之後,那個疑似舊情人孩子的父親的男人也沒有再出現過,哪怕是現在的「左嵐」都已經被人押著走上花道了,她也始終沒有在熱鬧人群中再看到過一次那人的影子。
成親典禮,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