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一穿四

  三分鐘。

  從秋玹上場到現在，一共用了三分鐘的時間。

  她獨身站定於久久未散的粉色煙霧中，趁著霧氣沒散盡將子母刀收進了袖口裡。今日到目前為止的節奏都已經遠遠超於她原本的預期了，有了神父的能力，她所面對的就是一個根本發揮不出來真正實力的對手。

  B區算上艾琳在內，還有三個犯人。

  秋玹轉身，少年很快被人抬著拖走了，一個陰沉著神情的女人緩步從看台上走了下來。

  連續四場，也就代表著不能局限於以往的部分打法。現在雖然看上去將那個少年打下台只用了三分鐘的時間，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要想讓一個來自B區的行刑官下場這三分鐘裡到底應該出多少力。很快就會面對體力精力不支跟不上的情況，趁著那個B區女人走過來的時間，秋玹極為快速地往嘴裡灌了幾大口恢復藥劑。

  眉間始終凝郁著一股揮散不去鷙氣的女人走到她身前站定，看上去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秋玹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一手握著瓶身往嘴裡灌能量劑，幾乎是在手掌放下的一瞬間，離弦之箭身形高速俯衝了過去！

  女人被突然的發難弄得有些怔愣，反應過來後手掌相抵擋著反推了回去。在一絲一絲即將散盡的粉色煙霧中，對面的那個身影幾乎快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同時襲來的還有那把光明正大拿出來握在手裡的雙刀，雪白刀面在霧氣里擊出殘影，女人不可避免在這樣的攻勢下敗退，一時看上去有些狼狽。

  「這只不過是一場團隊賽，你這樣打有病啊？」

  無外乎她罵出聲，連看台上圍著的勉強能夠在稀薄霧氣里看清兩人動作的犯人在心悸之餘都有些莫名。一般除了那種以命相搏或者是不打自己就必死的局面，不然沒有人會這樣打架的。毫無保留的宣洩，狂暴開合的戾氣，就好像這是她人生中要打的最後一場仗一樣。

  「……老大瘋了？還是她就只想贏這一場？」

  愛心團里一個坐輪椅的大哥手臂扒拉著欄杆，「她這樣後面要怎麼打啊？」

  這回連慣於事後拍馬屁的老頭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秋玹雙手揮刀，極致的速度與力道將面前未散的煙霧都劈開成幾層。

  可以看出，B區的那個女人在上場之前是想著能好好跟她打一場的，沒想到一上來根本不是團隊觀賞賽的正經打法。而且若是像那種骨子裡帶著狠勁的犯人招招殺意的進攻也就罷了，畢竟監獄裡這種人不在少數，問題是她現在這是什麼路數，哪怕是那些人也不會這樣的。急功近利，飲鴆止渴，絲毫不留後手狂暴決絕，瘋狗一樣逮著一處就在後頭死咬著不鬆口。

  這人是神經病吧！

  女人在心裡破口大罵，而秋玹雙刀爆裂揮舞，在心裡計著時。現在已經過去三分鐘了，她必須再加快動作，必須要速戰速決。

  身體裡的每一處感官發揮到了極致，任意一處毛孔髮絲都在叫囂著以最凌厲迅速的方式解決對手。秋玹在未散盡的霧氣中穿梭進攻，紅著眼睛交迭雙刀。

  在她殺死危險感應之後，那個所謂的「激化感知」的能力在她身上就不再有效了，因為在身體素質提升到一定情況下，「感知」徹底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之後，她也不再需要類似激化體能從而來達到短暫的能力提升。

  現在，如果想要在短時間內迅速解決對手，她就需要再次「逼迫」出身體裡的每一絲潛能。只不過這一次與踏入危險感應的玄妙境界不同，這一次秋玹只能完全憑著自己的身體素質，榨乾擠壓出每一絲可用餘力。

  這不是靠著某一項「能力」去激化，而就是最基礎的，理論上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基本功」。只不過要看每個人懷著多少的決心去做了。

  秋玹想要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過。

  以前她頂多只是不喜歡輸，但是現在，至少是在這一個試煉場裡，她想要贏，她一定要贏。

  瘋狂沁出的汗水幾乎要將囚服浸透，神父留下的粉紅霧氣也只在中心留下了可憐的薄薄一層。現在是這一場打鬥進行的第四分半，還有二十秒，就會到第五分鐘。

  女人在狂暴進攻下逐漸也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咬牙抵抗著無可避免吸入的那一點點致幻劑，再欲抬手抵抗卻愕然發現眼前的對手不見了蹤影。

  到底不是見怪不怪經驗繁多的行刑官，她無可避免地心慌了一秒，而這一秒再結合上無意間吸入一點菸霧，心理陰影不止擴大了一倍。而女人很快反應過來回神，重新想要橫執雙臂在最後一絲霧氣中找尋對手的身影，後一秒，背後脖頸一涼。

  完蛋了。

  千鈞一髮之際，她一片空白的腦海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昔日那一場場比試中令許多人寒毛聳立從背後貼近的影子這次終於挨上了她的，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正好五分鐘。

  秋玹根本來不及收刀，確認對方倒地自動視為認輸之後徑直又掏出兩瓶補充劑往嘴裡灌。這種灌法落在周圍在場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行刑官眼中不可避免一陣心疼，暗罵真是牛嚼牡丹。

  她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睛。五分鐘的打鬥時間消耗卻遠遠超出了正常五分鐘打鬥應該有的幾倍，而照著這個補充劑量下去的話，如果想要回到巔峰狀態基本上不可能，但是稍微拖一拖應該能回復個七七八八。

  B區那邊似乎是認為識破了秋玹的詭計，接下來那個犯人從出場到動手的速度都極為迅速，目的是能夠多消耗她的體能。

  一改之前的瘋狗行為，秋玹腳尖點著輕巧跳離了他的攻擊範圍。

  那個犯人似乎是注射過基因藥劑擁有了力量方面的變異，他力大無比而皮膚也堅硬得驚人，就有點像是之前《直播遊戲》那個村子裡的萊姆村民。

  結結實實的一拳直接將內層圍著的欄杆轟碎，秋玹腳尖踩在即將斷裂的鐵絲上，借著碎石上躥下跳時不時騷擾一手，就是不願意像之前猛得一批正面剛。

  這是B區倒數第二個犯人。

  他下場之後，輪到的就是B區前一天剛剛上任的老大，艾琳。

  秋玹得需要一點時間讓回復藥劑慢慢把自己的精力補起來，至少要確保在面對艾琳時是能夠有進攻的餘地，不是完全被動的。

  事實上她早就想好了今天跟艾琳的這場要怎麼打，只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要解決B區其他犯人。

  那個犯人撕開了囚衣露出一塊塊虯結到可怕的肌肉，他活像一座移動的小山，一拳到位放風操場上就要多出一片廢墟。秋玹在廢墟上奔跑起越著，相比之下她輕鬆容易得不像是在打一場足夠有看頭的強勁比賽。

  那犯人扭曲一瞬神情，嘴裡不乾不淨罵著「你有種下來」。

  秋玹：「你有種直接認輸。」

  看著看著圍觀的人群似乎是琢磨出味來了，D區花臂大哥的那個好兄弟激動拍手，「老大這是早就想好了在玩呢！我就知道，你們就看著好了，這次老大絕對能贏的！」

  老頭：「老大就是墜有排面的！」

  那犯人暴起一拳把秋玹轟了下來。

  老頭坐回去喝人參茶。

  這個人變異的體格絕對不僅僅只是體現在力量方面。

  秋玹舌頭頂了頂口腔內壁，從碎石上滑下來只感覺腳下地面都在輕微震動。見這一圈周圍再沒任何高起的建築讓她奔跑，犯人咧著大嘴無聲獰笑幾句，突然半蹲著高提起拳頭猛地砸在了地上！

  「！」

  整個人僵在原地，秋玹只覺全身連同地面的引力都被篡改了，她整個人被一股威壓生生壓迫固定在地上，身側空氣中的壓力徑直增加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小山一樣的犯人嘶嗬道：「你跑啊，你不是喜歡跑嗎呵呵呵呵……怎麼樣，現在喊認輸的話，我還可以考慮不殺你。」

  秋玹半蹲在地上，膝蓋以下小腿甚至都感覺在被一股巨力生生往地底拽。她支撐著的雙腿小幅度戰慄著，垂下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麼。

  現在才剛剛過去五分鐘，恢復藥劑的回覆連剛剛那一點使用的量都沒有補回來。

  犯人朝她走過來，蒲扇大掌一罩幾乎能夠握住她整個腦殼。

  秋玹眯了眯眼睛。

  突如其來的病毒將犯人小臂燙了個正著，只不過他皮糙肉厚的倒也沒有多少疼痛的感覺，只是往下握的手指停頓一秒，似是不解看向自己突然燃燒起一個黑色圖騰的小臂。

  瘟疫病毒很難控制活人，但再加上夢魘的迷霧就可以。

  現在問題就是，除了上次夢魘大發慈悲慷慨借給她的那些能力之外，秋玹現在使用迷霧照樣需要冷卻時間。如果現在在這裡就用了，後面的一場基本上不用打了。

  而同樣的，要是她現在馬前失蹄栽在這一場了，那後面的一場同樣也結束了。

  秋玹深吸了口氣，突然往那一瞬間被印上去的瘟疫圖騰上用子母刀劃了一刀，輸入亡靈死氣。

  她趁著犯人意識鬆懈的時刻將雙腿從石頭地里拔出來，勉強跳離了那一片區域。

  瘟疫融合死亡，並不能夠讓她像瘟疫融合夢魘那樣短暫取得一個活人的控制權。

  但是好像又有點不一樣的意思。

  秋玹蹲在一處看上去搖搖欲墜快要塌陷的石碓上，靜下心來開始感受著被種上去厄爾庇斯病毒的聯繫。值得一提的是，自從那天被艾琳打斷融合之後，夢魘又抽空來過一趟，而這次祂親自跟著進去死靈空間檢查了一番，以確保亡靈暴動是真的解決了。

  事實就是真的解決了，如今亡靈空間又和煦美好（？）得一如往常，好像那次鋪天蓋地撕咬上來想要生吞秋玹血肉的不是它們一樣。

  但無論是秋玹還是夢魘心裡都是清楚的，這能力到底是被從死亡那裡「偷」過來的。短暫的和平只是面上假象，只要這件事一天不解決，就隨時都會有再次破土而出的時候。

  她現在一如往常那樣感受著與死靈之間熟悉的聯繫，厄爾庇斯病毒在對方手臂上似是小心伸出了一個小角，輕輕觸碰著被亡靈刀劃出來的傷口。

  小山一樣的犯人只覺現在渾身的骨髓都變冷了，時間包括歡笑在內的一切正面情緒都離他遠去，只能感覺到無休無止的絕望、冷意、頹敗與糜爛。

  不能輸。

  他同樣這麼想著，乾脆朝著自己面中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讓自己保持清醒，這一下讓他嘴角立刻破皮流血。秋玹在旁觀看得咂舌，看著看著，她猛地又站起來開始往遠離對手的方位衝刺。

  在觀眾來看，這場比賽打得夠無聊的。那個D區的老大，一向以瘋狗打法著稱的老大，在這場比賽里足足逃跑了十分鐘。人們已經從最開始的興奮期待到現在被迫看她跑酷，如果不是A區那幾個大佬還在原地盯著，現在早就已經有人吹哨喝倒彩了。

  十五分鐘。

  勉強差不多了。

  秋玹在心裡掐著時間，又看了身後仍在不依不饒製造壓力磁場的犯人，突然握緊五指一下子將可控精力範圍內的瘟疫與死亡病毒一次性施加給了對方。

  犯人腦中一黑幾乎要原地腿軟跪下，好不容易緩過來剛抬眼想要鎖定對方位置，就聽見自己B區有人控制不住的吼聲：「在你後面！」

  犯人一驚，條件反射回身格擋，那詭譎黑影連一秒都不到的時間趁著他轉頭來到身前，幾乎是雙腳陷在壓力地面里往他胸膛捅了一刀。

  十五分鐘，倒數第二場比試，結束。

  當下秋玹同樣繼續掏出一瓶恢復藥劑往嘴裡灌，就算之前的幾瓶沒有吸收完，有備無患總是好的。誰知道到時候自己昏迷這些恢復藥劑不會救命呢，她又灌完一瓶，側頭看向一步步走來的行刑官。

  終於來了，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