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賭怪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卡桑卓當時借著枯骨之花的引導,教會她怎樣在兩個空間之間卸力轉化,以避免操縱天災所給自身帶來的副作用。

  如今這兩股力量再加上一個夢魘,雖然面上不顯但秋玹心裡清楚能力不是多多益善的,尤其是這幾種徹頭徹尾可以稱得上「不祥」的,「走歪路」的能力。

  三種力量自她周身盤踞互相制衡,小心翼翼維持著一個如履薄冰的微妙平衡,只等著其中一方被徹底打破的那一天。秋玹心裡其實預料到最先開始出問題的會是死亡,因為從一開始這項能力就是所謂的被「偷」過來的,完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才會被子母刀吸收融合。

  那時卡桑卓的話還歷歷在目,她不可能真的以為現在暫時的平靜就會一直高枕無憂了,在完全是意外傳承夢魘的能力之前,秋玹一直在思考該怎樣真正讓被賦予的力量徹底為自己所用。

  如今平衡的一角終於被打破,這也是一個機會,讓她可以藉助另外兩項能力來重新壓制融合「死亡」。

  秋玹本來是這麼想的。但隨著雙手之間懷握天災的進一步擴散,已經分不清突進在面前的是無盡死靈還是斯洛那張清冷麵龐,她心中驟然萌生出一個更加荒唐而瘋狂的想法來。

  如果,不僅僅是壓制死亡,而是一次性將三種能力全部轉換呢?

  貪了。

  她自己也知道,現在能勉強壓制住死亡大概率是因為夢魘借給她的那部分能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老老實實地把死靈暴動給解決,然後再一步步化解三種能力帶給自己身體的副作用損害。

  但是。秋玹嗤笑一聲,在心裡嘲諷自己,她自己還能不了解自己嗎,她秋玹,老賭怪了,當年在絕境用幾樣破爛贏到收破爛之王,現在還能不博一手這個?

  幾乎正對著三股互相制衡撕咬的力量,似乎是察覺到什麼,斯洛抬頭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人站在暴亂死靈糾纏的中心,抬起了手指。

  秋玹通紅著眼睛,只覺視線所目及之處都被染上了猩紅。那三股天災交織在她指尖,她曾與之密不可分渾然一體,現在也同樣涇渭分明判若鴻溝。

  他們彼此交織,糾纏,每一絲外斜的元素幾乎就如同曾經任何一個瞬間親昵纏繞她指尖,也在轉瞬抽離之際撕咬啃食她骨肉。

  每一處都是她的軍團,沒一處不是她的血敵。

  秋玹透著那濃稠猩紅鎖定住斯洛的身型,她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卻能夠清晰知覺對方的戰慄。她交織高抬雙手,就如同在那片亡靈之海上奏響黎明前的天災序曲。

  「我向你挑戰。」

  隔著血幕,一隻握著刀柄的手橫插在兩人之中。秋玹根本來不及也沒有餘力去確認不請自來的人是誰,她幾乎肆無忌憚地傾瀉所有陰影力量,然而下一秒,暴亂亡靈卻突然中止了所有呼嘯撕咬,在一瞬間盡數返回死靈空間。

  本來維持制衡的三股力量一下子少了其中一角,剩餘來不及收回失控亂竄的力量全部炸膛,斯洛防備著幾個起落跳離了爆破區域,秋玹在滿腔暴亂中閉上眼睛,生生受下了轉換失敗力量的全部反噬。

  她漠然抬手抹去臉上的血跡,抬眼看向來者。

  那個叫做艾琳的行刑官站在斯洛對面,先是帶著意味不明情緒看了她一眼,才又轉回頭對斯洛說道:「我是艾琳,目前打到B區,我要向你挑戰。」

  斯洛不動聲色地似是皺了下眉,隨即她打量對面一會,道:「可以。」

  秋玹咳了一聲,「誰給你的能力?」

  艾琳已經面對著對面擺出起手的姿勢了,聞言微微側了側頭,「這就是我自己的能力。抱歉打斷了你們之間的『切磋』,但是我今天狀態極佳,我必須打敗A區完成這場試煉,所以只能抱歉了。」

  秋玹仿佛沒有聽見她的這番說辭,只是維持著上一秒的姿勢,盯著艾琳的臉。「是誰讓你來的?懷桑,晴文,還是……埃維。」

  兩人已經以肉眼難辨的速度交纏打鬥在一起,艾琳的匕首迎面對上斯洛的手掌,一時間分不清上下。

  秋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抬腳一聲不吭地朝D區走去了。

  ……

  「……老大,所以現在怎麼辦啊?」

  她回來的時候,眾人十分有默契一句不提關於跟A區犯人斯洛挑戰的事情,畢竟當時兩人從那個操場走出去的時候人們心裡除了驚愕之外也再沒有什麼別的情緒,因為從一開始就默認是不可能有人打敗A區人的。

  所以當自家老大一身狼狽回到D區的時候,犯人們都絕口不提那場挑戰,只是在看到人臉色好一些了後派了個代表上去詢問後續安排。

  經過今日這一場本來也都沒什麼人抱希望的團戰,D區眾人心裡又湧上一股久違了的希冀與熱血沸騰。他們渴望贏,渴望翻身,渴望制霸,就如同這所監獄裡的任何一個犯人一樣。

  「明天是老大挑戰日,可以先休息一天。」秋玹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勉強壓下那股血塊頂到喉嚨口的反胃情緒,將原本的計劃大致說了一遍。「你們不要主動去挑釁其他區的犯人,當然了如果有把握能夠獲勝的可以嘗試一下。然後等到後天,我們跟B區的人打團。」

  「B區??」

  「老大?!」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嘈雜起來。秋玹被圍在中心感覺那股乏力噁心又泛上來了,她清清嗓子,剛想開口,就聽見一邊傳來一陣酒瓶碎裂的聲音。

  愛心幫幫團里那個孕婦老姐一腳支在椅背上,一手朝著人群砸爛了手中的酒瓶。

  看到秋玹的視線看過來,她還特地多解釋了一句:「現在沒在喝了,酒瓶是我搶別人的搶來的。」說著,見人群安靜下來,朝著這邊的位置揚了揚下巴。

  「一個個的都有什麼好逼逼的?如果不是老大你們這幫孫子現在不都還各個負分嗎,雖然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我說啊,既然當初一個個的都說了想要贏,那就聽老大的安排能死嗎,咋就你們有嘴會質疑在這叭叭叭個沒完了啊?」

  這姐姐還挺虎。

  秋玹又咳了兩聲覺得有些好笑,而見到一部分的犯人竟然真的因為類似忌憚的情緒而停下說話,她挑挑眉,想著大概這人懷孕之前也是個狠角色。

  想著想著清清嗓子,不動聲色地轉頭吐出幾片血塊,重新開口:「我做出這個決定不是為了讓你們送死的,我想好了。後天跟B區的團戰,我們採用團隊車輪的方式,因為傳統團戰的話憑我們現在的實力確實不好打。你們到時候自己看情況,如果覺得是必死的局面的話隨時喊認輸就好了,畢竟現在活動不是平常的鬥毆,獄警什麼都在旁邊守著呢,喊認輸之後活下來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所以現在,有沒有人自願報名後天的比賽?」

  人群沉默幾秒,花臂大哥跟科林率先舉了手。

  秋玹知道他們兩個肯定會參賽所以也不意外,點頭在心中記下之後重新去看人群,搜尋一圈找到幾個在第一天的時候就最先舉手說「想要贏」的犯人。

  「除了他們之外就沒人想要打了嗎?」她眼睛盯著那幾個犯人,嘴裡這樣問道。

  有人眼神不敢跟她對視,也有兩個犯人抿唇,後一步舉起了手。

  那個孕婦也隨即舉了手。

  秋玹無奈,「姐妹,等你孩子生下來之後再來湊熱鬧,行嗎?」

  孕婦理直氣壯,「我這不是看沒人願意參加你太尷尬了,所以舉個手給你捧個場,看起來人多熱鬧一點。」

  這話說完,身後幾個愛心團裡面的成員茅塞頓開,顫顫巍巍的老頭顫顫巍巍地舉起顫顫巍巍的手臂:「我也願意參加,老大就是墜吊的!!」

  秋玹:「大爺,等您投胎之後再來湊熱鬧,謝謝。」

  兩個小平頭對視一眼,上前一步:「老大,您看我們……」

  秋玹:「後補吧,看之後還有沒有人願意上,沒人的話你們就頂上。」

  小可憐室友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探出身來,舉著手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秋玹:「……」

  秋玹:「小光頭,我決定就讓你們兩個上了。」

  小平頭們:我們就是說說而已。

  最終後天比賽的隊伍加上後補成員一共八個人,秋玹本來還在想著把那神父作為後補隊員,畢竟他的能力蓄力時間太久了,車輪賽的本質還是一對一,在這樣的場合里根本不占任何優勢。

  但是那神父的態度很堅定,而且有種莫名的自信。秋玹最終還是決定把他放在首發隊伍里,就算實在打不過的話他也至少有能力不被殺死在操場上。

  關於選擇B區作為團戰對象,這不是一個臨時起意的決定。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有了在背後的人的幫助,艾琳在明天的老大挑戰賽上就會徹底打敗現任B區的老大順勢上位,那麼等到後天團戰的時候秋玹將會跟艾琳帶領的B區對上。

  就算其中出了什麼意外也沒關係,等到明天她就能大致猜到給艾琳能力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她是絕對不相信什麼「那能力就是我自己的」這種說辭的。如果打斷的是其他還好,但是艾琳突然出現在這種時機,而且她一出手打斷的就直接是獨屬於「死亡」的能力,導致了在最後關頭秋玹三種力量轉換融合的失敗。

  那個在背後的要麼是像懷桑一樣跟過來想要她死在試煉場裡的人,要麼是死亡發現她這個「小偷」以後派來的行刑官,要麼是死亡親自降臨的化身,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畢竟不是誰都有病像欺瞞那樣還要自己在主場試煉里進行npc扮演。

  秋玹選擇性忽略如果是按這樣的邏輯的話,那麼「瘟疫」不同樣也是npc扮演。她對那個洛水化身的支配者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好感的,所以暫時決定不說祂的壞話。

  最大可能性是前二者,更甚,兩者聯手。

  如果懷桑已經發現了在這場試煉里同樣有人想要置她於死地,而選擇與那個人聯手的話,事情會變得棘手許多。

  ——不過也沒關係,就像之前說得,這個世界是最適合一路「莽」過去的。所以只要確定了背後那人的身份,剩下的路秋玹基本上有了把握。

  她獨自一人回到D62牢房,終於卸下了所有「老大」端著操碎心的情緒往床上一躺。喉嚨里在說話間還是會有血塊卡在那裡不上不下,胸膛裡面好像被人破開了一個大洞,每一次呼吸間都唰唰往裡漏風。

  畢竟是三種強大天災力量,在強行運轉轉換失敗之後所帶來的反噬是不可估量的。

  秋玹閉著眼睛,身體優秀的恢復基能開始運轉填補破破爛爛的空缺。她幾乎習慣了這種閉著眼睛感受自己身體上破開的洞口被一點點修復的痛楚情緒,這樣的體驗剛開始還很微妙,但在受傷甚至殘缺成為了一種家常便飯之後,幾乎所有絕境的行刑官都已然漸漸習慣了。

  同樣的,習慣了,不代表「痛」的感知也由此消退了。

  事實上一直以來秋玹都是一個很怕痛的人,早在還是個世界原住民的時候,她也是個在醫院打針都會面上面不改色心裡慌得一批的普通人。自從來到了試煉場之後,在血跡傷口成為一件「普通人」應該忍受的「普通事」之後,好像在血跡面前抱怨一句疼痛都是罕見讓人瞧不起的事情了。

  一道陰影灑下來,秋玹仍然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見她的小可憐室友沉默半天,最終憋出一句:「你疼嗎?」

  「還好吧。比起這個你終於願意開口跟我說話了倒是一件更讓我驚訝的事情。」

  室友又沉默著不說話了。

  「怎麼了嗎?是不是今天我沒答應讓你上場不高興了?」

  沒回應,秋玹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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