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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人的求生欲可以強到什麼程度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秋玹沉默一會,「或許可以去問問燃,她應該知道一些。」

  「你真的信那個女巫嗎?」伊森道,「要知道她可是我們這些人中唯一一個會萊姆村語言的人,如果她想要與村民們聯手來做些什麼的話,我們的處境就很被動。」

  「我不信她,難道信你?」秋玹哼笑一聲,指腹在短刀的橫面上撫過。伊森自知理虧,只好咧嘴訕笑,後相顧無言了半晌又忍不住提醒道:「我道歉,對不起。歉也道了,所有的事也都告訴你了,你能不能幫我去跟萊德說說,讓他別殺我,就說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只是在演戲。」

  晚了。

  別說她壓根不會跟那個萊德聯繫,就算是最後真的沒有辦法了被旌川打包送到主城區,她也沒有那個談條件的資格。

  「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放過你的吧。」秋玹白了他一眼,「換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不可能,而且,你確定我去求情的話不會讓局面更加雪上加霜嗎?都是男人,這種心理你會不懂?」

  伊森握拳砸了下桌子,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本來旌川應該會想辦法讓你儘早淘汰或是利用『直播事故』把你做掉,按道理說還有一點時間做準備。但是現在,估計他們立馬就會對你動手。」

  「為什……等等,你是說我們現在?」伊森下意識反問,後一秒自己反應過來猛然瞪向秋玹。「你把攝像師都趕走了還故意說那種引導性的話,你就是故意的?本來我還能活一點時間,但是現在的話憤怒的萊德肯定會想要立刻殺了我!你就那麼恨我?!」

  「我之前說過了,我準備救你。」

  秋玹平靜地說著,「你以為憑現在的我們足以跟那些權貴階級抗衡嗎?這是唯一的辦法,救你,也救我自己。」

  「……所以說你並不打算接受萊德的,『贊助』?」

  「要是之前的話或許可以考慮,但是現在不行。」

  伊森想起來那段當初在酒店裡時所謂的喜歡的人之類的談話,無言地嘆息一聲,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不是我,是你要準備怎麼辦。」

  「啊?」

  ……

  無特殊情況時,人氣投票兩天一次,每一次獲得累加票數最低的選手將淘汰出局,而累加票數達到一定數目之後,就會自動進入今年總人氣選手的候選。

  由於昨晚已經進行過一輪淘汰,那個被淘汰的倒霉蛋現在屍體涼了都沒有被找到,節目組已經派人前往瘴氣深處搜尋了,但至今一無所獲。

  這天夜裡本該各自相安無事,秦九淵收拾好攝像機準備結束這一天的工作,就看見他負責跟拍的那個金髮男人一改往常,主動肅穆著神情坐到了鏡頭面前。

  雖然在心裡罵他多事自己擅自加戲,秦九淵還是本著職業操守耐心調好鏡頭對準他等待下文。

  伊森坐在鏡頭前,神情中除了肅穆的認真同時也隱隱多了一絲茫然,雖然看似緊盯著鏡頭,但他目光卻是放遠了虛焦著。金髮的男人就這樣看著鏡頭一言不發,眼睛裡什麼也沒有,又好像蘊藏了日月星河。

  已經有注意到這處分屏的觀眾們開始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了,雖然之前因為下藥的事情暴露給他招了不少黑,但畢竟,伊森有一副好皮相。昔日貌似紳士多情而又浪蕩不羈的薄情人此刻卻隱忍萬分一副認栽的模樣,這本身就自帶了話題性。

  而在秦九淵等到不耐煩的時候,伊森終於開口了。

  「我承認,我是個玩慣了的,萬花叢中過的浪蕩子。」他的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說到這裡,金髮的男人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似是在跟過去的自己對話。「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我也承認,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是覺得挺好看的,所以很輕率地就決定在一起了,我根本沒打算認真。」

  「她真的很好看,冷著臉的樣子好看,揮舞雙刀的樣子好看,威脅人時兇巴巴的樣子好看,笑起來好看,甚至連翻白眼時的樣子都是好看的。」

  秦九淵:你在說什麼?

  伊森湛藍的眼眸自然垂下,說道這裡時連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隨後好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他又抹了把臉把笑意壓了下去。「……但是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

  「在看到她因為吸入毒瘴氣而昏倒的時候,我突然鬼迷心竅地,給她餵了藥。那藥本身也沒有什麼副作用,就是可以將高燒時間延續到一周而已……是啊,我騙了她,還在這樣危險的直播里擅自奪去了她的爪牙。」

  「我很該死吧。」伊森自嘲地笑著,那雙湛藍雙目中卻是懊悔自責甚至一點的,喜悅。「我自認為不是一個好人,原以為不會為這種事情而後悔的,沒想到現在卻應了那句報應。」

  男人抬起頭,眼眸沉澱成深海的顏色緊盯著鏡頭,也不知道是在透過鏡面看向誰的影子。「但是就是這樣一件卑劣的事情,我甚至到現在還在為她不經意間的故作堅強而心悸。我甚至想著,若是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依賴我了,是不是就可以,眼中只有我一個人。」

  秦九淵:?你完了。

  「我動心了。」

  伊森突然上咧嘴角笑了,他眼中依舊埋葬著蔚藍的死海,以至於這笑容看上去竟像是在哭一樣。「果然是報應吧,在做出了這種事之後,在這樣危險而未知的直播環境裡,我動心了。往日不羈放蕩的日子在遇到她之後徹底化為雲煙,我終於被花叢中的精怪拖了下去,不能掙扎,也不捨得掙扎。」

  「我真的很喜歡你。」

  「你是這場直播遊戲裡,我唯一的歡喜。」

  秦九淵:今晚暗殺你!!!

  然而並沒有人知道鏡頭背後那個快要被逼瘋的男人,雞賊的節目組早已將伊森的那塊分屏特地調出來放在中心最顯眼的位置。在看直播的觀眾們也快要在心中尖叫出聲,雖然其中不乏有「那麼快就開始洗白了」之類的言論,但是完全不妨礙大眾的沸騰。

  在這個娛樂至上的漠然時代里,已經有多少年人們沒再見過,這樣袒露心聲完全刨開來擺在面前的感情。

  他的感情不是全然美好積極的,甚至因為個人的自私占有而帶上了醜惡的標籤,但這樣反而愈發真實。

  不是所有人都能給你聖人的愛的,完全純白無瑕的愛情或許只能在千年前的社會話本中看到。但仍有人在渴望瘋狗的愛,那種夾雜著見不得光的自私占有欲,炙熱濃烈得好像要吞沒人的骨血,腌臢而迷人,偏執又深情。

  很奇怪,人好像就是總喜歡看這樣的東西。自言聖潔者的墮落,墮落者最後的良知,深愛之人的形同陌路,背道宿敵的殊途同歸,以及,浪蕩子的難得情深。

  這個晚上有多少人註定沉溺在那片湛藍色的深海之中,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那雙湛藍海洋的主人,在鏡頭移開時整個人放鬆靠在了椅背上,像是卸下了一部分重擔般地鬆了口氣。

  輿論。

  這是當時秋玹的原話。利用輿論造勢,利用觀眾的喜愛,利用一切手邊可以使用的資源,讓他們不捨得你死,不願意你淘汰,不甘心有情人被迫分離成為權貴餐桌上的玩具。

  「但是就算觀眾再怎麼喜歡你,他們也只不過是一群平民,根本不是權貴們的對手。」

  秋玹看了他一眼,道:「一個平民無法作為,一群平民無法作為,那若是百萬個,上億個呢?」

  「你應該聽說過那句話吧——『沒有人不喜歡洛絲塔』。」她這樣說道,「洛絲塔是這個時代的象徵,是每個人心中的愛與欲,是燃燒在星際永遠不會熄滅的一團火焰。權貴再怎麼樣也是少數,一旦到達某個程度,上升到某種高度的話,他們不得不聽取輿論。」

  「就算背地裡還是隨心所欲想怎麼玩怎麼玩,但是起碼有了顧忌,要進行掩飾。就好像你見過現在洛絲塔依附於哪個貴族嗎,明面上的?誰都想要洛絲塔,但是沒有人敢,因為他們知道那是群眾心中的一個『象徵』,誰動了洛絲塔,就代表一個人站在了群體的對立面,他們不敢。」

  「我這樣說,不是讓你在年末最後的時間裡到達洛絲塔那樣的高度,那基本不可能做到。但是這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思維方式。」秋玹說道,「你知道嗎?群眾,特別是年輕的群眾,是極易被煽動的。」

  「喜歡上一個選手或許要花一段時間,但恨上一個本就惡名在外的劇組甚至是公司甚至是,權貴,則要容易得多。就算身單力薄很難去撼動百年階級留下的巨樹,但是怨恨不滿一旦在心中埋下了,接下來的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人們更願意相信他們親眼所見的東西,一旦輿論造勢起來了,我們就等於擁有了這個時代最堅固的底牌。」

  「……」

  伊森張了張嘴,頭一次覺得眼前的人陌生。他撓了撓頭,猶豫道:「……聽起來你很有經驗?」

  「當然不是。」秋玹白他,「實話說,在那麼多個試煉場中,這裡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個世界。」

  這句倒是實話,她不喜歡這個病態而癲狂的,娛樂至死的,煽動輿論極其容易的時代。人群中真正有自己思考能力的人很少,甚至是她自己的有些思維都是建立在旁人的思維上而起的,想要完全的誕生自己的思考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但至少她能夠做到的,是不被刻意引導者的煽動牽著鼻子走。

  當然這都是題外話了,娛樂產業樹大根深,不是他們這些行刑官一朝一夕就能連根拔起的。事實上秋玹本來的目標根本就沒包括這些,不過是想著能夠混進年度人氣選手的前十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罷了。

  若不是因為萊德,她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只是時代本身的問題吧。

  而後來當秋玹從屏幕里看到伊森的這段表演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被驚訝到了。畢竟說著只是提供思路具體怎麼做還要看他自己表現,但她沒想到伊森的表演過於優秀了,乃至一些小小的瑕疵都可以被歸咎於真情實感。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一個自我利益至上的人,秋玹倒真的要相信了他的言辭,而連她都感到不可思議,更不要說那些世代生存於娛樂背景下的群眾了。

  你從未想到一個人的求生欲可以強到什麼程度。——伊森

  秋玹搖頭笑了笑,想著這下好了,秦九淵還不得從此臭著臉臭到死,一個星期都算好,怕不是現在已經在想著今晚暗殺伊森的準備了。

  伊森:我求求你們放過我。

  想了想,她幾乎熟門熟路地從喬身上拿走了監控儀器,自己起身從窗戶翻了出去。

  伊森的房間在圍樓的另一端,所以不能像上次她去燃的房間那樣直接從牆壁上翻過去了。秋玹老老實實地戴上兜帽夜遊,而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自帶什麼夜遊必被撞見的屬性,又一次,阿布高壯的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而這次同樣的,他依舊是一個人,沒有見著與他結盟的莉莉。

  秋玹清清嗓子,「那這次還是一樣,我們彼此就當互相沒有看見,如何?」

  阿布卻說起了另一句話,「你也發現了嗎?」

  「發現什麼?」

  阿布:「這個村子不對……你是在套我的話嗎?你怎麼總是這樣?」

  「兄弟我真沒有,我是真不知道。」她長嘆一口氣,舉起雙手表明自己立場。「我出來是為了去隔壁找我的盟友,沒想過會碰見你,也沒想要套你的話。」

  男人借著不甚清晰的月光打量了她幾眼,才遲疑鬆口道:「那好吧,那我就當沒看見你,你也一樣,我走了。」

  他剛這樣說著,另一側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就在兩人耳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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