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加里與海妖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真不錯,奧德修斯……」
單手拎起錘子的小辮子男人低聲喃喃道,出乎意料的,即使被一個「無名之輩」以逼出角斗場範圍的方式打敗,他臉上不曾流露出半點屈辱不爽的神情來。
「那麼,期待與你的再次相見。」赫菲斯托斯將右手橫執胸前,挽了一個繁複的禮花來,「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他這樣說著,又踏著他那小羊皮硬底皮靴頗有節奏感地走出了餐廳。一旁蘇滿懶洋洋地坐在桌子上打了個哈欠,顯然是那場過於精彩絕倫的打鬥使他透支了大部分精力。
「那麼,蘇滿的場合也就結束……哦,還有一名同胞沒有出場。唔……那你快上吧。」
在白袍瘋人隨意的揮手中,秋玹與焦關城對視一眼,互相扶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對了,你剛才贏了加了幾分?」秋玹拍拍衣服,仰頭看向緩步從擂台上走下的秦九淵。而後者淡漠回望她一眼,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不足以熟到這樣問分數吧。」
「唔……也是。」她與額上浮著一層薄汗的男人擦身而過,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炙熱汗珠順著他耳側滑下的溫度。「那等下次我們再『熟一點』的時候你再告訴我好啦,沒事的,來日方長。」
「……」
「414分。」
秋玹笑了笑,朝身後揮了揮手也沒再回頭。
叫做焦關城的壯實大漢抱著雙臂在那站了好一會,連同蘇滿的不耐煩一起,他沉著臉看向秋玹的位置。「在開始之前容我再說一句廢話,別複合准沒錯。好了,閒談時間結束。」
「雖然我很欣賞你,也很期待下一輪洗牌我們能夠成為同組的隊友。但是抱歉,利益相關的事情,我還是不能輕易放棄。」
「我也一樣。」她簡單點點頭,在蘇滿示意著開始之後,道:「你知道為什麼那隻塞壬才是加里最珍貴的財寶?」
在不清楚對方實力的情況下,能夠避免戰鬥當然是最好的解決方案。而秋玹是剛剛上船沒多久的,自然與第一批上船的焦關城之間沒有什麼共同相關的問題可以問。他們之間唯一有交集的那次,不過是焦關城帶著行刑官來海底堵人的時候。而在當時,那名叫做奧賽的清瘦男子為了活命幾乎騙了他們所有人。
知道真相還是秋玹最後一次逼問奧賽的時候,從他瞳孔映出的驚慌與恐懼中看見了那隻塞壬一瞬間的失態。
加里這個名字對傳說中冷酷無情的海妖造成了極大的反應,所以當時才寧願賭著將衝擊火炮交給赫菲斯托斯空出隨行空間,將那隻叫阿珂爾的塞壬給救了回來偷渡上船。
果然,聽到這個問題之後焦關城沉默了許久。隨後,在穿白袍的蘇滿不耐煩地念出「視為自動放棄」之後,他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為愛。」
秋玹:「?」
「唔,讓我看看……」蘇滿摸了摸下巴打量焦關城一番,隨後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重重點了兩下頭。「雖然很簡略,但是這位先生的回答是正確的!那麼接下來,讓我們開啟擂台賽!」
秋玹:「……」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不是嗎?」焦關城朝她聳聳肩,隨後極快地一躍而上高台,靈活的動作與他那看上去健壯的身軀形成極大反差。「我會認真打的,尊重你,也尊重我自己。」
真到了這一步,秋玹也不至於扭捏著不肯上台。她緩步老老實實地從階梯上走上去,在心中權衡了一番焦關城之前在打鬥中的場面,最終決定速戰速決。對付這一類的對手不能跟他打消耗,她從袖袋中滑出子母刀,微微前伏身子雙眼緊盯著對面的人。
「開始!」
在字尾尾音落下的一瞬間,秋玹將危險感應激化狀態開到最大,提著短刀就如同跗骨暗影般俯衝而去。
好快的速度!
才剛來得及掏出一對拳扣指虎戴上,那鋒芒已然在一息之間到達了眼前。焦關城揮臂擋下這一擊,感受到鋼鐵拳扣在利刃的碰撞下發出危險的金屬錚響。一擊過後,根本來不及多做反應,接踵而至的一記記連環進攻便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像是新人!不知道為什麼從沒有在絕境聽說過這一號人。
焦關城頻頻後退著,剛毅面容上一雙虎目眯了眯,接著提了一口氣,竟是硬生生鼓脹起結實肌肉接下了幻影般的利刃!
他牢牢握死短刀,堅硬的皮肉竟然只是有些微微泛紅。「你很有天賦,可惜了。我主攻的體術是專門克攻速型的選手的,可惜你今天對上的是我。」
焦關城話音未落,另一道鋒芒直擦著他脆弱雙目狠辣而來,看上去一點都不打算留手。可是他右手心裡明明還緊握著那把短刀。
無奈之下,他為求自保閉上眼睛將頭後仰,下一秒胸腔被狠狠踹了一腳,失去平衡地踉蹌著踩踏到擂場的邊緣線上。
「身體出線視為自動放棄比賽出局!」蘇滿板起臉有模有樣地學著裁判吹哨,接著又大笑著拍手結束了這場鬧劇。就在他剛剛說完結束詞的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穿白袍的瘋人整個身體都僵直了一秒。隨後被抽空了所有血肉一般垂下肩膀,就像什麼被操縱的提線木偶走回了角落裡的那張餐桌,麻木地繼續吃起了那盤「燒得像盤屎」的魚肉。
收回子刀,秋玹將之重新卡回主刀的刀柄,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後背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誰也不知道,在與焦關城打鬥的那短短一分鐘裡,她幾乎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與激化危險感應,才堪堪將他擊出了決鬥場地。
如果不是這個規則,而是在正常的一對一場合中,她贏不了。
這不是謙虛的說法,或是什麼故意扮豬吃老虎,而是真正明明白白的事實。
江北鶴說得是對的,每一個能夠活著到達絕境的行刑官都不能被輕視,更何況還是這種明顯經驗豐富的老手。
「你很強。」她喘了口粗氣,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查看打到手腕上的分數,而是面視著焦關城點了點頭,算是給予對手的尊重。
硬朗的男人甩甩手將拳扣摘下,凝眉看了她一會突然開始大笑起來。
「等到重新分組的時候我必須和你站在一起,用繩子綁著的那種。」他這樣說道:「你會走上高峰的,我等著那一天。」
「謝了。」
等到餐廳里的所有留下的人都稀稀拉拉地開始往外走,秋玹抽空看了眼手腕,加了289分,想來應該是根據蘇滿個人對於戰鬥場面的滿意度來決定的。她一直等到最後一個人離開視線,才顫顫巍巍地扶著桌子站起來,感覺到全身無力那股精力透支的可怕感受又一次席捲而來。
她坐在桌子上,也沒捨得喝營養劑,畢竟那玩意在絕境裡賣得貴得要死,現在不到關鍵時刻沒必要浪費。旁邊有人悄然坐了過來,將一瓶異色的礦泉水瓶遞到她面前。
秋玹笑了笑。「不是說跟我不熟嗎這位先生,那現在又是在幹嗎?」
「……」
「沒事你留著吧,我緩一會就好,沒必要浪費。」
男人沉默幾息,徑直擰開了瓶蓋將之往桌上一放,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出了餐廳。
秋玹一直目送著他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才拿起營養液盡數飲下,閉著眼緩了緩感受到力量正在一點點填充四肢。她從桌子上跳下來,朝著記憶中小組的休息點走去。
「嗨阿芙,我聽說你們觸發了餐廳的分數任務,怎麼樣,這次加了幾分。」休息室里只有兩個秋玹不太熟悉的人,還有一個便是莊曉了。她走到莊曉身邊坐下,隨口提了一句:「不過兩百多分罷了。對了,其他的人去哪了?」
提起這個,莊曉冷哼一聲。「他們啊,聽說船醫在給那隻塞壬療傷。都說人形的塞壬美得驚心動魄跟什麼似的,而且還沒穿衣服,都堵住耳朵去看了。哼,男人啊……阿芙?」
來晚了:)
秋玹推開幾個擋路的船員,疾步朝醫療室走去。
如莊曉所言醫療室里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只能看到幾點零星燈光從人群的縫隙中漏出。船醫正吹鬍子瞪眼地嚷嚷著別圍在這裡都散開,可沒有人聽他的。
見怎麼也擠不到前排去,秋玹隱在人群中清了清嗓子,喊道:「船艙里有人觸發新的分數任務了,現在人數不夠開不了場大家趕緊去啊!據說越早到獎勵的分數越高!」
美色當前,但是與相關自己性命的利益相比也算不了什麼了,人群一窩蜂地如來時那樣又向反方向的船艙涌去了。秋玹還算好心地拉住同組的老梁,光明正大地走到了離病床最近的位置。
叫做加里的酒鬼正滿眼擔憂地蹲在床邊,雙手緊緊握著手中的白皙手腕。細白手腕的主人全身上下只裹著潔白的床單,在船醫手中火燒消毒的鑷子觸碰到腹部傷口時無聲地齜了齜尖牙。
那隻塞壬美得像轉瞬即逝的泡沫。
雖然這樣說就像是一個有著什麼特殊癖好的變態,但是秋玹不得不感慨,只有當那暗紅色的血液從潔白床單上滲出,當叫做阿珂爾的塞壬扭曲著美艷面龐無聲齜牙的時候,才能讓人感覺到她是屬於這世間真實存在著的。
猙獰的血肉外翻與面部神情絲毫不能影響到她的美麗,她宛如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神明,又如同忘川河畔誘人墮落的艷鬼,奄奄一息偏又美艷得要灼傷所有人的雙目。
連秋玹這樣純粹為「美」而吸引的人都忍不住動容一瞬,更不要說那些因為直視塞壬面貌而心甘情願跳下大海的水手,無外乎加里說這是他最珍貴的財寶。
離開大海與人類相愛的海妖又會如何呢?她暗自輕嘆一聲,在呆愣著的歸海眼前打了個響指叫醒沉醉的人。
「啊……嗯?發生什麼了?是不是有人說要去船艙參加分數任務了,我們要走了是不是?」
「出息點。」畢竟是見多識廣,在短暫的怔愣之後老梁自己回過神來,恨鐵不成鋼地罵了幾句。「這樣看來短期之內應該是不會有分數任務了,我們得商量一下後續的計劃,爭取在靠岸之前多拿點分。」
歸海點頭哈腰地跟老梁套近乎去了,在僅存的留在醫療室里的幾人之中,秋玹皺眉回頭對上那道從一開始就釘在她身上的視線,道:「這也是霸天頒布的任務嗎?繼續追殺我?」
「想多了。」叫瑞依的短髮少女冷漠道:「霸天本來就不參與你們之間的權力鬥爭,之前殺你也不過是因為抱琴給的好處罷了。現在與抱琴的短暫合作關係結束了,這次也不過是湊巧和你進了一個試煉場而已。」
與秋玹想得差不多,從第一次進絕境被霸天綁架的時候她就隱隱感知到了,霸天這個公會類似於那種遊走在不同邊界的獨立僱傭兵設定。他們沒有立場也不站隊,誰出的「價錢」高就幫誰。對付這樣的情況,首先要給出他們足夠感興趣的籌碼,不過這也無異於是與虎謀皮罷了。
「那既然這樣,在不涉及到利益鬥爭的情況下,我們和平相處?」
見從醫療室再獲取不了什麼線索,瑞依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外走,只餘下一句冷冷的「這可說不好,畢竟你太讓人討厭了。」
「嘖,我果然更喜歡姐姐。」秋玹就當不計較了地嘟囔幾聲,而那邊船醫動作極快地縫好了針,又替塞壬包上了紗布。
「太好了,你沒事了阿珂爾,太好了、我愛你,我愛你……」
加里胡亂去握著塞壬的手,美艷的海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看上去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與慶幸。
「喂,人類。」
就在眾人以為她不會再出聲了的時候,海妖嘶啞著嗓子吐出陸地上的語言,疲憊雙目直指床邊站立著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