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那個叫陶桃的女孩子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秦南潯不應該在拘留所嗎怎麼會……反應過來後,秋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推開他轉身向外走去。忽略了被動靜吸引的阿蓮大驚小怪的「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候不應該在學校嗎」,她悶頭走路掏出了手機。
在此之前姜遇已經給她發了多條信息通知,在拿出手機的瞬間鈴聲更是就沒間斷地響了起來,秋玹接通電話,那一頭傳來姜遇焦急的嗓音。
「秦南潯被保釋了!而那個女孩子她們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間就說不能參加開庭了。今天上午的時候他的律師過來了,說是證據不足需要變更強制措施。」
「對了,昨天晚上我和嚴回有點事所以沒去,聽說桑婉寧找你去了?你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事。」
「秦南潯那畜/生我真的無語。」似乎是真的被氣得不行,姜遇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克制不住地又罵了兩句。隨後還是在顧及著未成年人在場的情況下不要說髒話才勉強止住的。「不過還算好,只是保釋而已,就是那家人我估計多半是受到收買了。你知道的那女孩子她們家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在出了那種事之後……唉。」
秋玹沉默地聽著,突然問了句「他們家是在本市嗎要不你把地址給我下我去問問。」
姜遇顯然吃了一驚。「你去問嗎你不用上學……哦也是,那也行,反正我們之後肯定也要跑一趟,你就當去探個路吧。自己小心,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看了眼發過來的定位,發現是在有點偏的臨近郊區。秋玹站在路口打車,她握著手機長舒了一口氣,想到當初去監禁室看秦南潯的時候他確實是說去找律師和相關人士解決的。
但是秋玹當然不可能幫他,姜遇和嚴回更加不可能了,而據阿蓮說老太太和管家這幾天根本就沒出過門。所以來探監的人要麼是秦南潯以前的那些「人脈」,要麼就是……
杜若和秦霄。
她像是幡然醒悟一個人站在路口沉思著,連出租司機臨近眼前了都沒怎麼發覺,還是在那師傅的接連幾聲中回過神的。
「讓我看看,這個地方唔……有點偏啊小丫頭,你一個人去郊區幹嗎,沒有大人陪嗎?」
計程車司機十分自來熟和熱心腸,秋玹向來不太擅長與這類人相處,只得敷衍了幾句糊弄過去。
原以為表明了不願交談的態度他就會放棄,沒想到終究是低估了在較長時間的駕駛行程中師傅的話癆程度。
「誒看你的樣子應該還是學生吧,怎麼這個時間點不用去上學嗎?」
剛想到的關於秦霄與杜若的思緒被打斷,秋玹無奈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請病假了。」
「啊,怎麼會這樣啊。你去醫院了嗎,有沒有吃藥?唉,像我兒子就是,你們年輕人都這樣,仗著自己身強力壯的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等你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會知道了……」
秦霄或許還可以理解,但是之前在她與杜若的談話中不難看出杜若對於秦南潯也並沒有多少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深痛欲絕的。那她又怎麼會幫秦南潯……
「對了小姑娘,你給我的那個地址,我就說這麼那麼眼熟呢,我想起來了!」師傅的嘴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這時又驚呼一聲道:「很少會有人去那裡的,你是不是要去找人啊,因為那裡的房子都是類似於連棟的老式平房,所以家家之間也熟。以前那家就有個小姑娘經常打車回家呢,我就說這地址眼熟,那小妹妹似乎是在城裡上學然後每個月都會打車回家的,有好幾次我都載到她了!」
秋玹頓了下,突然也不怪師傅像bb機一樣的嘴了,她坐直了一些,問道:「那女孩子是不是十歲左右的樣子,扎著一個粉紅色發繩的麻花辮?」
「哎對對對,就是她!我就說你們肯定認識啊,你現在就去的是她家嗎?不過我也真的很久很久沒再見過她了,估摸著算算她現在也能有二十幾歲了吧?唉,時間過得是真的快。嗯?對了,你怎麼知道她十幾年前長什麼樣子啊?」
因為她的歲月永遠的中止在那裡了。秋玹沉默一瞬,終是說道:「我看老照片翻的。」
「哦哦這樣啊,」聒噪的師傅此刻也頗為感慨,「那等你待會見著她了記得替我問聲好。」
「會的。」
可是也不對啊。謝天謝地,師傅似乎也是口渴說累了,後半程的時候狹小的計程車間內便安靜了下來。秋玹靠在后座的車窗上去看那跳動著的打表器,現在鮮紅的數字已經快要跳到200了,更不要說現在才剛剛過了行程的一半。
從市中心打車過去絕不是一個便宜的價錢,而姜遇卻說那個叫「陶桃」的女孩子家境條件不是太好。事實上這個「不是太好」還只是一種含蓄的說法,從傳回的檔案上來看這家人的生活一直以來過得相當拮据幾近貧寒。
而以這樣來看,她又怎麼可能每月都花費一筆對她來說相當昂貴的打車費回家呢?
秋玹自覺摸到了一點表層,隨即微微探了探身向那司機師傅問道:「請問您還記得第一次接到那女孩子是在什麼時候嗎?」
「啊,這我怎麼可能記得,不過……唔,讓我想想,似乎是在十幾年前?那時候她應該上的是六年級吧,我好像聽她同學這樣講過。」
「不過說到這裡,唉,我感覺那小姑娘是不是有點自閉症的傾向?啊你別誤會我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啊!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因為按道理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就算是內向也不會向她表現得那麼、那麼……唉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她就好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樣,自己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的。」
「而且……她很奇怪。」
「哪裡奇怪?」
「我不知道該不該講……不過你既然認識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了吧。」師傅沉思半晌,道:「那小女孩人看上去很瘦的樣子,十分瘦,甚至都有點營養不良的意思。但是她大夏天的竟然還穿著棉衣,你敢信嗎,而且明明四肢和臉都那麼瘦身體卻好像十分臃腫的樣子。」
「我回去以後查了查發現好像是一種水腫?唉,希望她現在已經好起來了。」
秋玹打開了姜遇傳給她的檔案,找到了陶桃六年級時的那一欄事件記錄,她心中突然有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一小時後車輛緩緩駛入臨界郊區邊緣的荒涼之地,那地方果然十分破舊,尚未被開發的荒地平房比比皆是,一路駛來簡直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秋玹付了錢與司機師傅道別,按著地址中的那個定位一路摸過去,覺得這簡直是在考驗她的認路水平。好在,很快,順著連棟的平房,她找到了陶桃家的住處。
敲門後過了好久才有人來開,是一個看上去還算年輕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個頭和秋玹差不多高,滿臉的痘坑油頭滿面,看上去就有點抽象的樣子。
「我說了我們家不會出席的別再來……你,哪位啊?」
青年本來氣焰囂張的態度哽了一下,看著她似乎是有些愣神,隨即換上了一副略微猥瑣油膩的笑容。「小妹妹找誰啊,這麼這個時候來?」
「李琴(陶桃母親)在嗎?」
「媽?她出去了啊,市場買菜去了,你找她幹啥?」
「你是陶桃的弟弟吧,那找你也行,介意我進去嗎?」
「哈,當然不介意,快進來吧,不用脫鞋。」
她被領到沙發上坐下,婉拒了叫做陶山的青年硬要給她倒水的動作。她沉默一會,知道以之前陶家對於此事牴觸的態度來看,如果直接開口問「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願意出庭作證了」肯定會被當場趕出去。
所以秋玹醞釀一會,在眼前青年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的情緒中驀然開口:「我是陶桃的女兒。」
「……」
「……」
「孽/畜!你竟然還敢回來?!」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長久沉默中,另一側的木質門板突然被一陣大力推開。一個發須都亂糟糟的中年男人大步走出,寬大的手掌重重拍在了陳舊的牆壁上。
猜對了。秋玹這樣想著,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他:「我為什麼不敢回來,你們在怕什麼?」
「怕?怕!呵呵呵,我們會怕?!」看起來就像是個被通緝了的殺人犯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來,秋玹這才發現他的右腿似乎是有什麼問題。他徑直走到秋玹面前,喘著帶濃重酒氣的粗氣就這樣惡狠狠地盯著她。
「你不是已經攀上富貴人家的高枝了嗎,怎麼,還看得起我們這小破地方想回來?呵呵呵,晚了!一個雜/種而已,也配回陶家?」
所以說陶桃確實是懷孕了且她的孩子似乎是被送走了。秋玹在心中快速更新著劇本,突然,又一陣開門聲,一個穿著樸素的婦女隨即走了進來。
「老陶,不是跟你說了腿腳不好不要下地……呦,這是誰啊。」
男人冷哼一聲。「還不是你那好女兒生下的小雜/種。」
「你說什麼?!」女人放下手中的籃子,快步走來在看清了秋玹的臉後,神色晦暗了一瞬。
「你怎麼還敢回來?」她說,「是還嫌我們家不夠丟人的是嗎?」
「丟、人。」秋玹笑了一聲,目光只是看向結滿陳年污垢的台桌,仿佛上面開出了一朵花似的。她突然道:「秦南潯給了你們多少錢?」
「你說什麼?」
「秦南潯給了你們多少錢讓你們不要出庭作證?」她突然一下子站起身,直面著那三人厲聲道:「不在案發時選擇報警就已經夠懦弱了,現在等到人都死了竟然還拿著施暴者的錢選擇沉默嗎?!你們到底能不能明白啊,這件事錯的人根本就只有秦南潯,從來就只是強/奸/者一人和那些旁觀者們有錯!你們不是她的家人嗎,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你們在她痛苦絕望時又做了什麼!」
「讓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一個人生孩子!孩子出生後不聞不問直接找人送走!拿著犯罪者的錢緘口不言!對光然白晝下的罪惡不聞不問!」
「口口聲聲說著『對於我女兒/姐姐的死悲痛欲絕』,可你們他/媽比到底知不知道就是你們親手把她逼死的!你們他/媽和秦南潯那狗東西有什麼區別啊?!啊!!」
她想起在檔案上那個小女孩青澀而拘束的笑臉,再結合出租司機寥寥幾語就勾繪出那個在炎炎夏日裡穿著棉衣挺著肚子的女孩子,只覺一股透骨冷意不受控制地從腳底蔓延上來。
她死死盯著眼前的三人,身體因為過激的情緒顫抖著,就如同得知盧照坤死訊時一樣氣憤而悲涼。
這個世界是總有人在負重前行,總有人用身體將黑暗擋在身後。可令人心寒的是,卻有更多的人隱藏在黑暗中,想著怎麼樣把這得之不易的光明毀掉。
有那麼一瞬間,她連帶著把那名被稱作為「黑暗」的支配者也記恨上了。不止因為被選中作為這什麼狗屁行刑官,還因為「它」的漠視與不聞不問。即便她也清楚這行為本身就是一種遷怒。
陶父回過神來,臉色隨即也因為憤怒而漲紅。
「哪裡來的瘋子,給我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呵,希望到時候你們看著自己女兒的屍骨時也能那麼硬氣。」她不想再多廢話了,一把拉開門就抬腳往外走,順便將這一段錄音發給了姜遇,讓他幫忙查一下陶桃真正的女兒的去處。
十月的驕陽,散發著透骨的冷意。
秋玹抬起頭,感受到雙目被灼熱光芒刺得生疼。她站在原地停了一會,接著抬步繼續往道路上走。
「等一下!」
身後有一道女聲叫住了她,秋玹回過頭。看見陶桃的母親,那名叫李琴的婦女,此時正回頭朝門內說道:「我雞蛋忘買了再出去一趟!」然後徑直朝自己快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