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反抗

  「我不需要你的追隨。」秋玹轉過身，目光淡淡，「從一開始，你們就只是在為自己而抗爭。而我之於諸位，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旁觀的過客罷了。」

  「只有你們自己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

  男人張了張口，喉嚨里卻沒有聲音發出。

  而在混亂人群里，那名婦女突然目光凝聚於一點，不可置信地低聲喃喃，「阿辭……」

  她擠開人群朝那名已經開始局部腐爛的感染人跑去，聞到血肉的氣息，感染人嚎叫著撲來，女人卻跟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危險的處境一般徑直走向他。

  秋玹目睹這一幕在心裡狠狠罵了兩聲，卻還是拼著身體裡的最後一份氣力微動了兩下手指重新控制住那名叫「阿辭」的感染人。

  感染人停下了進攻的動作，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女人抱住他腐朽的身軀。「阿辭……」她的聲音顫抖著，雙臂死死收攏似抓住了唯一的那塊浮木。

  「那是……鄭家的小哥嗎？」「媽媽？」「蔣卓！」「傅濤真的是你嗎？！」

  在那之後，人群在群聚著的感染人里紛紛尋到了自己之前認識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們一窩蜂地湧上，將自身滿腔的情愫對著那些早已逝去之人傾訴。

  秋玹：你們把我殺了吧。

  就在這時，一聲突兀的槍響打斷了人群的動作。人們停在原地，看著那個拿槍的高大男人陰沉著臉走過來，隔開了黑色人與感染人之間的過道。

  「但凡長了點腦子的人應該都反應過來了吧，」他一個眼神逼退了還在不死心躍躍欲試靠近的一個黑色人，另一隻手死死制住秋玹的手腕。「那些感染人是由黑色人種轉化而來的，他們已經被趙明思作為實驗體被瘟疫侵染，不再是你們記憶中的那個人了。」

  「清醒一點，他們已經死了，要是想要讓他們死得其所，就去找該找的人報仇，別在這裡做無用功。」

  「……你又是什麼人？你能理解我們的感受嗎？不能做到感同身受的話做什麼擺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來說教我們啊？！」人群里，一道聲音隱在隊伍最後開口。

  「我能理解你們的感受。」秦九淵皺著眉又將一枚奇怪的儀器卡在秋玹脖頸，一邊回答道，「你們的所有經歷我全都經歷過，你們所想像不到的事情我也經歷過，但我現在依然站在了這個位置上。至於我是誰……我是秦九淵。」

  人群里掀起軒然大波。顯然比起被打斷與舊識靠近的憤懣，秦九淵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對於黑色人來說象徵著更多。

  「黑色人的身份從來都不是阻礙你前行的理由，你的出身並不能決定你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秦九淵低頭仔細檢查著儀器的顯示，頭也不抬地說，「像個戰士一樣堂堂正正地為那些逝去的人而戰，為自己而戰，為黑色人而戰。這才是此刻你們該做的事情。」

  人群沉默了幾秒。

  突然，那個第一個站出來說著要跟隨秋玹的男人高喊了一聲「為自由而戰！」。說著，他撿起掉落的武器朝駐守在趙明思面前的士兵們沖了過去、

  人們眼睜睜看著他孤身難敵群聚的士卒，身體被利刃劃得鮮血淋漓，一雙沉倦雙目中卻爆發出逼人的光芒。終於，第二個黑色人說話了。

  「我沒那麼高遠的理想，混口飯吃就行。」他低聲嘟囔了幾句，想起了什麼似的又笑了起來，「那麼我為每天的伙食里都有肉菜而戰好了，希望果真有一天我的願望能實現。」

  他緊接著第一個男人的步伐沖了上去，用自己並不寬闊的後背替他擋住了背後的傷害。

  「……為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孩子而戰！」

  「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的生活！」

  「為了信奉的真理，為了不負初心！」

  「為了不再被人輕視，為了理想中的社會！」

  「……」

  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大聲地喊出了心中為之戰鬥的理由。他們中有人拿著自製的簡陋的武器，有的赤手空拳不怕死般地往前進發，有的甚至早已年過半百。唯一相同的是在一刻空前統一的決心與毅然目光，是科技發展到空前境界也抹去不了的生命與信念。

  已經太久了，久到蒸汽時代的濃霧給所有黑色人乃至全人類都蒙上了一層遮眼的薄紗。可這顆火種一旦埋下，等到它真正燃燒起來的那一天勢必衝破遮天蔽日的黑霧，衝破那所謂隔閡在人種與人種之間的藩籬，一直要燒到那懸浮在最高天的空中之城上。

  趙明思捂著半邊染血的肩膀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的半邊金屬羽翼已經被從背上生生撕扯下來了一半，要墜不墜地拖在地上。研究組的人和副官被層迭著的黑色人與感染人包圍著，武器被卸下，手腳被反綁，依然已毫無還手之力。

  大勢已去。趙明思不得不這麼想著，他乾脆主動降下僅存著的半邊翅膀，投降似的舉了舉手。

  「我們談談？」他面對著黑色人的怒火與仇恨，面不改色地看向秦九淵。

  「我沒空。」秦九淵頭都沒抬一次，他收回金屬儀器，又從背包里摸出了幾粒藥片遞到秋玹嘴邊。「直接咽下去不要嚼。」

  趙明思笑容僵了僵，還是不死心地開口，「秦先生，你難道不想知道更多有關於『先知』的事嗎，科學院最近的研究有了一些實質性的線索，我們可以一起分享。」

  秦九淵嘖了一聲，隨便看了看，目光鎖定在人群背後的那名婦女身上。

  「女士，」他說，「現在復仇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了，接下來就看你要怎麼做了。」

  「……」

  趙明思暗暗冷笑一聲，心裡似乎是篤定著她不敢怎麼樣。而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從自己胸口穿過的刀刃，劇烈的疼痛在幾秒後才開始蔓延到全身。

  「這一刀是為了阿辭。」女人冷冷地說，「也當是為了我自己。」

  秋玹終於緩過來了一些，她坐起來一點，半閉著眼回復精力。

  「先知！」趙明思喉嚨里聲帶撕扯，突然轉了過來面對著秋玹。他喘著粗氣，拼著最後一口氣吊著，「你以為秦九淵為什麼接近你？因為你是先知。」

  「你說什麼……」

  趙明思向左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死透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