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個小孩

  「……說實話，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在想什麼。」秋玹沉默了一會，長舒了一口氣。「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也是，明明天生反骨，卻偏偏要為了什麼所謂的『生來既有的命運』而將自己囿於那一小片的空間裡。」

  秋玹看著那個滿面塵灰的女人，就好像在看著之前的夢魘，也像是看著她自己本身。「或許我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並沒有資格來和你，和你們說這些，我也不奢求能得到你們的幫助，我只是在做我認為對的事。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受夠了這操/蛋的生活並渴望自由的話，你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

  說著，她也沒有再去看女人聞言後的表情了。秋玹輕聲說著借過，然後繼續混跡在黑色人的隊伍里往前走去。

  等她行進到前端的三分之一左右，她終於看見了幽暗過道的盡頭。那盡頭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道普通的小門。一長串的黑色人正排成一條隊，一個人走進那扇門之後，往往會過個幾十秒才放下一個人進去。

  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秋玹排在一個帶著孩子的黑色人父親之後，暗地裡將子母刀順著袖口滑進，藏在了最容易抽出的位置。

  「姐……姐姐！」被抱在懷裡的四五歲左右的小孩轉過頭來，看到秋玹後毫不認生地朝她笑。而後下一秒，抱著孩子的男人就慌裡慌張地將他的嘴捂住，男人回頭神經質地看了秋玹一秒，就轉過頭去低聲呵斥著孩子「不要說話！」。

  沒過幾分鐘的時間，隊伍就排到了抱著孩子的男人那裡。門口駐守的士兵像驅趕牲畜那樣地揮揮手，而小孩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始大聲哭泣起來。

  男人驚了一下趕緊將他的嘴捂住，一邊回頭對士兵解釋道「孩子可能是餓了」，可小孩哽咽悽厲的哭聲卻不間斷地從指縫中泄出。

  「輪到你了，快點進去！」士兵呵斥著，就想伸手來抓那個小孩。男人頓了一下咬咬牙，躲過了士兵的手一把將孩子塞進了秋玹懷裡，在跨步進門之際說了聲「麻煩你了，一會我在裡面等你們。」

  「爸，爸爸！」小孩在秋玹懷裡伸出小手死命想去夠眼前的人，男人卻下了極大決心一般頭也不回地邁入門中。

  特質金屬鑄成的小門重新在他們面前關上，秋玹猶豫了一下還是抱緊了小孩，一邊低聲哄道「別哭了一會就帶你去找他」。小孩還算聽話地死死抓住秋玹衣擺，將小臉埋在她肩膀上壓抑著小聲抽泣起來。

  「餵小孩，你叫什麼？」

  「……安子軒。」

  「好，安子軒，我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你仔細聽話我就帶你去找爸爸。」秋玹悄悄測過臉，在小孩耳邊輕聲說道。「聽好了，等會我一踏進那扇門的時候，你就自己抱住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鬆手。並且閉上眼睛，等我讓你睜開時再睜，明白嗎？」

  「……好。」小孩雙手死死抱著秋玹的脖子，哽咽著回答道。

  秋玹又測試了一下子母刀抽出的位置，站在門前深呼吸了幾口氣。

  終於，幾十秒後，那扇門緩緩向她打開。

  「快點！」士兵在身後推搡了她一下，秋玹身上掛著一個小孩，慢慢地踏了進去。

  伴著身後門板關合的聲音，危險感應在她腦中瘋響。她猛地一個矮身躲過了一張撲面而來的大網，手腕一翻刀刃出鞘朝那個拿著機械槍的白大褂攻去。

  穿著白衣戴著護目鏡的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來人竟然能躲過去，緊接著他馬上反應過來，將手中的機械槍對準秋玹。

  秋玹一個滑步竄到白大褂跟前，右臂揮出強力一擊似要得逞，餘光卻在瞥到眼前人嘴角一抹笑容時猛然停住動作。

  有人在她身後！

  聽從危險感應的指示，秋玹乾脆地一個旋身轉至白大褂身後，在她原來進攻的那個位置，一道閃著火花的電流徑直劈來。她拇指挑出子刀一把向那人頭顱處拋去，右手握著刀刃刺向白大褂拿著機械槍的手臂。

  白大褂吃痛槍枝應聲落地，而之前在身後偷襲的人卻用一把奇怪的金屬器械攔住了飛向他的子刀。見這裡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秋玹無心戀戰，寒鋒直接順著走勢往白大褂後腰處一划，然後提起一腳將他踹向另一個人。

  她也沒時間去撿回那把子刀了，目光大概掃了一圈地形就轉身飛快往一排排高聳的貨架之後跑去。

  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是一個類似於地下倉庫的封閉式場所，環境主色調基本運用赭紅和氧化的金屬色，這讓整個地下實驗室看上去有一種常年未修的陳舊腐朽感。實驗室的外門設立了許多的大型貨架，上面擺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體標本和怪物屍體。秋玹此刻就逃竄藏身於排排的大型貨架之中，尋找著內門的出口。

  那個叫安子軒的小孩倒是真的很乖地死死摟著她脖子趴在她肩上，儘管小身板已經因為害怕而不停顫抖，但他也強忍著不哭也不鬧。如果不是那兩條小細胳膊緊得快把秋玹勒死，那麼目前來說一切還算得上是意料之中。

  而就在剛才，在秋玹與那兩個白大褂纏鬥之前，她親眼看見了那枚原本想用來束縛住她的繩索網上的血跡。要確認那名把安子軒交給她的黑色人的去向也十分容易，只消順著血跡往前瞟兩眼，就能輕而易舉地看見那具被擊穿了胸腹的屍體。

  「姐姐……」小孩忍了半天，終於委委屈屈地小聲抽泣著開口，「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我們找到爸爸了嗎？」

  「在此之前請把你的有力的臂膀收一收，安子軒小朋友。」穿行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秋玹暫時停下來歇了口氣。「我快要死於窒息而亡了。」

  「對不起！」

  秋玹抱著小孩坐在地上喘了口氣，有些猶豫該怎樣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她想了半天理由，在「你爸爸去探索生命的奧義了等你長大就能再見到他」和「爸爸化成了星星在天上守護你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再見的」之間搖擺不定。

  秋玹嘆了口氣。

  「等會的話允許你哭，但不許哭得太大聲，知道嗎？」

  「姐姐？」

  「聽好了。」秋玹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懵懂的小孩：

  「你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