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原罪
2023-10-15 16:49:24 作者: 棲逸啦啦啦
那名趁亂衝出的婦女很快就被士兵控制住,他們粗暴地將她從屍體上拉扯開,女人卻不知從哪迸發出一股氣力來強行掙脫了兩個士兵的控制。
「趙明思,你敢發誓嗎?!」她站在她丈夫殘缺的屍體旁,帶著一身的塵灰狼藉厲聲發問。「你趙明思,敢當著川流鎮的面,當著在場所有黑色人的面發誓,你和這次的圍城事件毫無半點關係嗎?!」
「胡說什麼呢?!」副官黑著臉揮手示意士兵們把她帶下去,「如果不是趙先生好心收留你們這些黑色人,你們早就已經曝屍荒野了,怎麼還敢在這裡質問先生?」
「沒事的小嚴。」趙明思反應過來,他收起身上的護甲,緩步走向被層層控制住的女人。「對於你丈夫的事我也很抱歉。但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我當然願意發誓了,女士。」
他稍稍直起一些身子,低垂著目光看向人群。「鄙人趙明思,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川流,對不起各位的事情來。我問心無愧,無悔此生。」
秋玹一點都不喜歡此刻趙明思臉上的表情,明明是在說著最真摯最誠意的話語,可他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宛如施捨。這讓秋玹想起陸行舟他們那種支配者,一瞬間湧上的無力感讓她狠狠閉了閉眼睛。
那名婦女站在層層將她圍住的士兵中間,聽聞話語後不可置信地看了趙明思一眼。接著,像是徹底死了心一般,她點點頭低聲喃喃。「好,好,趙明思。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在士兵的拉扯下,她被重新推搡回黑色人的隊伍,和那些被集中起來的居民待在一起。
等到所有人數和傷亡都統計完畢之後,那些沒有戰鬥能力的魔法師和機械師率先被帶到了安全區。接下來輪到排成長隊的黑色人,他們被士兵帶領著一個接著一個往圍牆後方的一個小門裡走去。
在一瞬間湧上的危機感讓秋玹腦中警鈴大作,她突然幾步跨上樓梯,不顧身邊疏影的勸阻,大聲對趙明思說道:「趙先生,我能問一下你要把那些黑色人帶去哪裡嗎?」
趙明思笑笑,「我發現了,你似乎對一切都很好奇,我的孩子。」他說,「保持好奇心並不是一件壞事,而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的是,他們被帶到該去的地方了。在那裡,他們會十分安全,甚至重獲新生。」
越聽越不對勁,秋玹一把撥開身前擋著的人,幾步走向那個小門。
這時,趙明思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抓住她。」他低聲命令道。
幾個士兵瞬間就朝秋玹沖了過去,卻在手臂即將觸碰到她的前一秒被人攔了下來。
「我看誰敢碰她一下試試。」秦九淵背對著站在秋玹身後,目光沉沉掃過每一個人。
士兵們一下子踟躇起來,畢竟攔人的是秦九淵,在場的人就算不認識,但多少都曾聽過這個大名鼎鼎的黑色人的事跡。那可是曾經一挑整個聖騎士團還贏了的人,他們只是普通士卒,萬不想招惹上這樣一號人物。
「秦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趙明思神情晦暗地看著這邊,臉上已不再是裝出來的和藹模樣。「那名黑色人的所作所為已經涉及到威脅川流的安危。您袒護這樣一個人,是要與某,與整個川流為敵嗎?!」
「你廢話真的多。」秦九淵手掌一個用力掰折了一個士兵手中握著的長槍,他獨身立於全體戰士的對面,眉間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川流鎮如何,科學院又如何?我袒護誰還用得著和你們商量嗎?」
「誰有不服的,打贏我再說。」
……
另一邊。駐守在門前的士兵將手中的武器朝前一橫,「幹什麼的?閒雜人等不讓進,快走開!」
「滾滾滾。」
秋玹來不及和他們廢話,手中子母刀刀鋒寒光一閃就直逼要害而去。左邊的士兵反應過來甩出一個風刃,秋玹動作停頓了一秒。這人是個魔法師!意識到這個事實,她手腕一翻主動將刀刃甩了出去,趁著兩人怔愣躲閃的時機拇指挑出刀柄處較短的那把子刀,利落地矮身劃向腳筋處。
見兩人暫時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秋玹也不戀戰,一個翻滾撿過掉落的主刀,將手中的子刀重新卡回了刀柄處。她順著記憶中的方向朝門裡的那道細窄幽暗的過道追去,終於在一個拐角處的地方看到了隊末負責押送的士兵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隱身於黑暗中,大概目測了一下押送士兵的位置。除去隊尾的兩個,剩下的兩個分別分布在隊尾三分之一的位置上。
在心中大概擬了個計劃,秋玹屏住呼吸悄然無聲地潛了上去。這時行走在隊尾的那個女人似有所感般回頭看了一眼,秋玹僵了一下,緩緩將食指停留在唇前做了一個息聲的手勢。
「幹什麼?快走!」隊末的士兵不耐煩地推搡了她一下,女人垂下眼瞼,終是什麼也沒說。秋玹藉機扒了上去手掌死死捂住那名士兵的嘴,利刃悄無聲息地劃破他喉管。
如法炮製地解決掉隊尾的兩個士兵,她整了整衣服自然地跟在隊末,除了那名婦女,誰也沒有發現少掉的士兵以及隊伍里多出來的人。
「殺了他們有什麼用,川流鎮的人都盼著我們去死,你能殺掉所有人嗎。」隊伍的最後,那個剛剛還在高牆上絕望哭喊的女人此刻正麻木著表情,冷冷地說道。
「為什麼盼著你們死?」秋玹壓低嗓音,「還有之前你說趙明思害死了你丈夫,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你不是也和我們一樣嗎。」女人撇過頭去,眼中滿是不甘的憤恨與絕望。「因為我們是『黑色人』,黑色人生來就帶著原罪。」
女人滿身的負面情緒毫無保留地朝她傾瀉而來,秋玹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平心而論,雖然來到這個世界的這段時間裡她已經遭受到夠多的「黑色人」身份帶來的不公,但她到底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黑色人,也很難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於是她只好沉默著,好在女人似乎並不需要她的理解,只是迫切需要一個情緒的發泄口,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還美名其曰『好心收留』,你剛來川流鎮還不知道吧。趙明思養著我們,就像養著一群待宰的肉豬。拿黑色人做活誘餌測試感染人,活/體實驗,作為肉盾去堵城門……太多太多了,光是說我都犯噁心。」
「至於現在,他大概是有了新的治療瘟疫的點子吧。到時候瘟疫真的被治癒了,他趙明思,他們科學院就是拯救全人類的大功臣,又有誰會在意過程中死去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黑色人呢?」
「你問我們為什麼不反抗,可笑。反抗的了一時,之後又能怎麼辦?川流鎮好歹還提供了一個落腳的地方。」
「你知道嗎,黑色人這個詞本身即是原罪。當全世界的人都不把你當人看,盼著你去死的時候,你一個人那點微乎其微的不屈,又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