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進擊的鎮長先生

  衝鋒小隊由五名戰鬥系裝甲機械師組成，精密鍛造的金屬覆蓋住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將每個人的身型優勢發揮到極致。

  由凌游帶領著的五道身影如離弦之箭向下俯衝，所經之處必有一片的感染人向下墮落。

  金屬抓鉤勾上牆面，他們靈活地翻越於高台與感染人之間，把那些川流鎮原來的駐守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在短暫的怔愣之後，疏影他們也加入了這場臨時作戰小隊。而就在此時，被囿於高牆之上的人們終於見到了傳聞中的川流鎮鎮長。

  那個相貌平平的男人正在身邊士兵的護送下急匆匆地登上階梯，他全身上下都樸實無華，沒有一點出挑之處。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誰也想不到他曾是隸屬科學院最強大的戰鬥系機械師的一員。

  「很榮幸能在此刻與諸位共患難。」他沉穩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鄙人趙明思，願與川流共存亡。」

  隨著趙明思的到來，川流鎮的駐守士兵們仿佛一下子擁有了主心骨。他們歡呼簇擁著，重新拿起手中的武器高喊「為川流而戰！」彼時在人群中涌動的熱血感染到每一個人，宛如再臨出征的號角。

  秋玹甚至在戰鬥的人群之中看見了之前在隔離區的黑色人，他們的手臂上繫著一條鮮紅的綁帶。這綁帶她之前在老頭的手臂上也看見過，一般是在臨行或出征前由最親密的家人親手綁上，寓意著其人心中的期冀。

  在這一刻，在人類共同的災難面前，人為劃分的陣營種族仿佛都不再重要了。魔法師的元素逼退了機械師後方的危機，機械師的鐵臂為黑色人抵禦了一片進攻的空間。不同身份的人首次聯合起來，為了命運共同體，為了理想中的故土，為了在自己身後的重要之人而戰。

  「給。」秋玹低下頭看向手心，那是一把半新的子母刀，刀柄處的子刀寒鋒一閃看不出材質，但上面的微微磨損可以看出上一個主人用了許久。

  「之前在收繳處看見了你的武器，是你的吧？」秦九淵砸了咂嘴，「別再用那種垃圾了。待會保護好自己，別硬來知道嗎，秋……咳，秋玹。」

  秋玹沒說話，她站在原地看見秦九淵一個翻身跳下了圍牆，借著自身的慣力擊退了一個衝鋒小隊成員身邊圍著的感染人。然後他將金屬抓鉤固定，憑著一根繩索在感染人群里大肆屠戮。

  她想了想，握緊手中的利刃，朝著趙明思戰鬥的方向一路殺了過去。「趙先生。」血肉橫飛中，她不顧身邊士兵的攔截，強行擠到了趙明思身邊。

  趙明思稍微停了一下手中的動作，看到秋玹後愣了一下。「你是……黑色人嗎？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想問問，關於這次事件您知道些什麼嗎？」秋玹一刀捅穿了趙明思側後方蓄勢待發的感染人的腦袋，面對他因為濺到血肉而有些難看的臉色時聳了聳肩，「我很抱歉。」

  「沒事，別放在心上我的孩子。」趙明思隨手抹了把臉，溫和地朝她笑了笑。

  「本來我在臨島有一個會議，這次聽到傭兵團來到川流的消息才匆匆趕回來的。」趙明思說，「素來聽聞傭兵團的大名，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總要見上一見才是。只是沒想到，才剛回來就發生了這種事，唉，我也很是意外。」

  「這樣啊。」

  「那你呢我的孩子？」趙明思揮手打斷了想要前來驅趕秋玹的士兵，他就如同一個真正和藹可親的長輩那樣站在秋玹旁邊與她一起清理漏網之魚的感染人，一邊問道，「來到川流之後過得好嗎？」

  「一個『黑色人』要怎樣在川流鎮『過得好』，您可以教教我嗎？」

  趙明思頓了一下，「你的出身並不能決定你成為什麼樣的人。」他這樣說道，「像秦先生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確實。」秋玹往下抓了抓刀柄，終於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握刀手勢，「但是當全世界的人都因為你的身份輕視你，想方設法地打壓你，最後還象徵性地安慰你說出身並不能決定一切。那麼請問這些人做錯了嗎？」

  「……你是在質問我嗎，孩子？」

  「我只是在陳述我看見的事實。」

  「人類耳目所及並不一定是事實。」趙明思的聲線低沉了一瞬。緊接著，他向後退了一步，背部的護甲上突然伸展出了一對金屬鑄成的機械羽翼。伴隨著機械啟動時特有的轟鳴聲，金屬羽翼一寸寸向外延伸，直至完全張開在空氣中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趙明思升至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片人間煉獄。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甚至將清晨日出的餘光遮得不見一絲空隙。

  「真正的現實隱藏在表層之下，不可知論，不可觸及。」明面上，他只是在回答秋玹剛才的話，可目前而言，他更像是在對戰鬥著的所有人，以及整個川流鎮說話。

  「妄想觸及真相之人須付出代價。」

  至此，川流鎮的鎮長，曾經科學院的最強武裝部門機械師，才真正顯示出了他的實力。

  機械羽翼震動所鼓動的氣流帶領他穿梭於感染人群之中，他所到之處，成片成片的屍體從圍牆上墜落。鮮血流暢地滑過翅膀的金屬表層，甚至不能在上面留下一絲痕跡——一如趙明思這個人所展現出來的那樣。

  秋玹總算知道趙明思所給她帶來的違和感在哪裡了。他始終冠冕堂皇地立於干岸上，和藹微笑著看著下方的人苦苦在泥沼里掙扎。他扮演著救世主的模樣，嘴中卻說著「除我之外你不能有別的信仰」。

  真相。趙明思所謂的真相，科學院、洛水他們所謂的真相，那些真正不可知論的「支配者」們所謂的真相。

  秋玹握緊了手中的子母刀，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陰影里，她幾近熟練地穿梭於橫斜的屍體之中。

  總有一天，所有的真相，都會在她面前展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