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川流鎮

  因為兩手空空並沒有什麼行李，秋玹是第一個抵達集合點的人。

  她自己拖著老腰去搬了個小板凳在地上坐下，然後就聽見依然被綁在椅子上的女主人在喊她。

  「我聽他們說，你叫秋玹，對吧？」

  「有事？」

  「我沒有惡意。」女主人連忙解釋道，話音剛落，似乎是自己都意識到這話的不妥，她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我就是想說，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我反正是再也沒機會了，但如果你之後在諾貝利有機會見到他的話，可以幫我帶一句話嗎？」

  女主人頓了頓，她看著秋玹，目光似乎是在通過她看向另外一個人。「你這種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我只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她這樣說，「那個從貧民窟里爬出來的黑色人，後來當上了僱傭兵團的老大。」

  「如果你能見到他，就替我說一句。艾爾梅特拉無時不在懺悔她的罪孽，而她也終將跟隨著前任的先知一起，步入真理之門。」

  ……

  通往川流鎮的必經之路上，他們遭遇了一個不速之客。

  眾人自發形成防禦狀警惕地盯著那個「人」，而半邊身子被冷硬金屬覆蓋著的男人仍自顧自地朝他們走來。

  壹號：「你們要去，主城，帶我一個。」

  疏影皺了皺眉，稍微緩和了一些，卻依然沒有放下戒心。「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們一起去主城，你又是誰？」

  壹號：「我是壹。」

  秋玹：「你最好是1。」

  壹號：「……」

  他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就像是什麼老式機械突然卡帶了一樣，又過了半晌，壹號才重新操著那僵硬冷感的聲線開口：「你們有進出，諾貝利的，通行證。帶我一個，我要去，報仇。」

  「報仇？你想報復誰，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人嗎？」疏影問。

  壹號卻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他說，「只要你們，帶上我，我可以幫你們，戰鬥。」

  疏影沉默了，確實，在如今這種瘟疫橫行的狀況下，多一個強有力的隊友是保障。但誰也不能保證這個「隊友」不會中途反水。她將求助般的目光投向小隊裡的其他人，老頭就不用說了，他自己本身加入這個隊伍都不情不願的，怎麼可能會同意和一個明顯看起來是危險分子的人同行。

  秋玹算是一個親眼見識過壹號實力的人，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他真的想動手，那麼在場的人全都加起來，恐怕也就老頭能和他打兩個回合，還是兩個回合之後必輸的那種。可他似乎真的是毫無此意，這點哪怕從昨晚他的故意放水也可以看出。

  小隊裡的人又各自討論了一會，加上疏影本身就略有此意，於是最終在眾人的警惕提防下，壹號與他們一起踏入征途。

  在經歷了幾波零零散散的感染人的襲擊之後，他們有驚無險地抵達了川流鎮。

  作為蒸汽時代最繁華的中心樞紐之一，川流鎮一如它的名字，幾條蜿蜒綿長的通道將中心的城鎮如蛛網般層層圍住。在這裡聚集著來自各地的商人和情報販子，地下黑市交易橫行，只要你有足夠的門路和錢財，你可以在這裡打造屬於自己的地下王國。

  當然，這只是曾經。

  父神並沒有一視同仁，除了諾貝利，瘟疫的手臂幾乎伸到了這片大陸上的所有地方。當秋玹他們到達的時候，幾個黑色人正在高聳的圍牆底下哀求哭喊，圍牆上駐守著的士兵無動於衷，在幾個黑色人的身後，幾十個感染人循著血肉的氣息咆哮而來。

  「太過分了，我們得去幫他們。」疏影率先邁出一步，雙手已經呈結印狀蓄勢待發。

  老頭對此冷笑一聲，「你現在救下了他們又怎樣？他們只是黑色人，就算真的被你帶進了鎮裡，也活不了幾天的。」

  「就因為這個所以見死不救？」疏影不可置信道，「黑色人怎麼了，黑色人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了嗎？」

  「隨便你。」老頭連白眼都懶得翻一個，自顧自地抱胸站到一邊看戲去了。「反正我早就說過了，黑色人註定是時代淘汰的產物，又何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疏影咬著牙瞪著他，而眼看另一邊不斷靠近的感染人就要追上那些黑色人，她連忙轉身幾個魔法元素就甩了過去。

  不幸的是，隨著瘟疫的擴散範圍越來越大，那些感染人好像也不知從哪獲得了再次進化的能力。往日裡幾個法球就能解決的事，現在也只不過是短暫拖延了一下感染人的進攻。

  見狀，恆榭也沖了上去口中默念咒語。只不過這次，他很小心地先把身上疏影借他的法袍脫了下來收回背包里，才變身成金剛以一個法師之軀做著狂戰士的戰鬥。

  秋玹站在原地摸了摸順過來的砍刀，又看了看虎口上堪堪結了一層血痂的傷口，她想了想，反手拿刀柄輕輕戳了戳旁邊站著的壹號。

  「喂，猛1，該你上場了。」

  壹號：「……別這麼，叫我。」

  「隨便了。不過既然想搭上疏影這條線，就得付出點相應的代價不是嗎。」

  壹號緩緩側過了臉，用他那隻冰冷無機質的機械眼睛死死盯著秋玹，「你說，什麼？」

  「裝傻就沒意思了。」像是根本沒看見那道如蛆附骨般的目光似的，秋玹依然直視著前方，「雖然不知道你去諾貝利的目的是什麼，但無論如何，我們現在也是明面上的表面隊友，這種虛假的表面功夫也是要做足的，你說呢？」

  壹號不再說話了。又是一陣足以令人窒息的寂靜，和另一面正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就在這時，壹號金屬手臂上的齒輪突然開始高速旋轉起來，連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他已經俯衝到了感染人種群之中，只堪堪在空氣里留下一道殘影。

  有了壹號的加入，這場戰局幾乎以一面倒的碾壓局勢迅速收了場。被救下的那幾個黑色人腿軟地坐在地上，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們活了下來。

  「沒事吧？」疏影接過恆榭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汗，俯下身對著幾個黑色人關切地問道。

  「沒……沒事。」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還算年輕的男人，他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反應過來後急忙拉著其他人道謝。

  「舉手之勞罷了。」疏影說，「在這種災難面前，還活著的人就應該互相幫助啊。」

  秋玹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教出疏影這樣的性格。如果可以的話她倒希望她能一直保留這樣的善良，但在這種世界裡，這個詞本身就是無稽之談。

  「我這有傭兵團的委託信，請讓我們進去。」這一邊，疏影仍在與圍牆上的守衛交涉。

  在一番漫長而繁複的身份檢查之後，川流鎮的負責人終於鬆了口。

  「你和你帶的人可以進去。」負責人說，「但是所有的黑色人必須待在隔離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