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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26:52 作者: 木羽願
她輕到在他的懷裡幾乎完全感覺不到重量,賀晟環抱著她的手臂緊了又緊,不受克制地微微顫抖著,將她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緊。
生死面前,他只覺得自己這樣無力。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卻什麼都做不了。
醫院樓後的樹幹都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冷清又蕭條,連湖面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二月初的天氣依舊很冷,冬天還沒有結束,柳樹也沒來得及發芽。
長椅上,賀晟給她系了一條厚實的圍巾,讓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圍巾遮住她大半的臉,只露出一雙溫婉的杏眸。
虞清晚半闔著眼,目光安靜地望著遠處結冰的湖面,呼吸虛弱到幾不可聞。
她忽然想起什麼,嗓音清淺地開口:「賀晟,我聽林漁說,辛辛那提的楓葉很美,秋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落滿了楓葉,紅彤彤一片,一定很漂亮。」
心臟仿佛被人用刀生生剜掉了一處,疼到痛徹心扉。
賀晟唇線抿緊,抬起手,將她的髮絲攏回耳後,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嗓音因為隱忍而喑啞下來。
「辦完婚禮之後,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虞清晚又說:「等到四月,家裡海棠開花的時候,就把它們都移到院子裡好不好?」
「好。」
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毫無異義地應著。
頓了頓,虞清晚微微側過頭,眼眸里像盛著一汪水,倒映出他的模樣。
「你親手去種,好嗎?」
話落,賀晟卻罕見地沉默了下來,沒有像剛剛那樣應她。
虞清晚知道他聽懂了自己話里的意思,輕輕反握住他的手,眼睫輕顫著。
「答應我,好不好?」
不管最後她的結局如何,她都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空氣安靜下來,只有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刮過。
男人身上的溫度一點點傳遞過來,沉默許久,他終於啞聲應。
「好。」
虞清晚終於釋然地彎了彎眼睛。
兩人依偎在一起,她就這樣靜靜靠在他懷裡,不知道是不是冷風吹的,讓她的眼眶忽而再度發酸起來。
賀晟將圍巾給她向上拉了拉,用指腹輕輕摩挲過她泛紅的眼眶,低聲安撫她:「不哭了,乖。」
或許是因為他的動作太過溫柔,剛剛強忍的眼淚忽而又不受控制地掉落,染濕他的襯衫袖口。
留他一個人在這裡,她始終都放不下心啊。
她有多想留在他的身邊,只因為放心不下他一個人。
她張了張唇,忽然靠在他懷裡輕聲開口:「賀晟,我愛你。」
對不起,這麼晚才說我愛你。
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下,聲線沙啞異常,卻格外鄭重。
「我也愛你。」
他帶著銀戒的手指緊扣著她的,溫暖著她冰涼的指尖。
虞清晚忍不住彎起眼睛笑出來,杏眸深深地望著他,仿佛怎麼也看不夠似的,又像是想把他的模樣刻在心底。
因為愛他,所以開始畏懼生死與離別。
無論在心裡已經演練過多少次的告別,說過多少次分開的話,恐怕真的到了那天,她依然會落淚,不舍。
無論她有沒有撐過這個冬天,他都要好好的。
-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虞清晚每天昏迷不醒的時間越來越長。
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而賀晟沒日沒夜地在病房裡陪護,所有工作也都在病房裡處理,衣不解帶地照顧她,人也越來越沉寂冷冽。
他每分每秒都守在她身邊,像是要把那幾年落下的時光都補回來一樣。
清醒的時候,虞清晚就喜歡靠在賀晟的懷裡,聽他念書上的故事。
她想聽,他就放下工作給她念,直到她睡著為止。
轉眼就到了除夕夜。
病房裡只亮著一盞落地燈,暖黃的光包裹著床上的兩道身影,靜謐而溫馨。
虞清晚幾乎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每天只能喝得下一些流食。
所以這個除夕夜,對他們來說和往日並無不同。
曾經在臨西時,他們就沒過上一次像樣的年。
那時候常常有追債的人挑著除夕夜過來砸門掃興,玻璃被砸碎,鬧得左鄰右舍都不得安寧。
去派出所報完警回來,煮好的餃子也涼了。
本來今年,她還計劃著和他一起在家裡好好過一次除夕夜。
虞清晚往他的懷裡蹭了蹭,聞著男人身上清冽熟悉的味道,讓她安心。
她忽而輕聲開口:「賀晟,我想回家了。」
病房裡冷冰冰的,她想回清湖雅苑。
如果真的到了生命最後的時間,她還是想呆在和他的家裡。
賀晟聽懂了她的意思,他眸色晦暗下來,眼底藏匿著不易察覺的心疼。
病房裡靜默片刻,他低頭親吻她的發頂,放緩語氣道:「再等一陣子,好不好?」
等到骨髓配型出來,做完移植手術,她病好之後,他就能帶她回家。
聽到他的話,虞清晚安靜了下,還是順從地點頭。ɈȘǤ
她扭過臉,抬起纖長的睫,又輕聲問他:「賀晟,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一定面色慘白,病容憔悴,她其實不想讓這樣的模樣被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