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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26:52 作者: 木羽願
    賀晟忽然覺得喉間一緊,心裡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煩躁得厲害。

    說完這句,她有些慌亂地起身想要離開,大概是因為站起來得太急,控制不住地暈眩了下,朝他的方向傾倒過去。ɈȘĠ

    柔軟的身體靠在他身前,淡淡的馨香混合著醫院的藥味鑽進鼻腔,賀晟的脊背不受控制僵了僵。

    他明明一向討厭藥的氣味,但不知怎的,現在卻覺得有點讓人發暈。

    借著他的力道,女孩連忙站穩,飛快和他拉開距離,耳根有點紅。

    「謝..謝謝。」

    說完,她便忙不迭地走了。

    直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賀晟仍站在原地。

    剛剛發梢划過手背的觸感殘餘著餘溫,修長的指節不自覺蜷了蜷。

    又癢又燙。

    -

    後來賀晟要走時,被醫院裡的護士給攔住了。

    護士語氣責備,看著他質問:「你怎麼回事,好好的姑娘,你一來就把人家弄哭了。」

    哭了?

    在醫院裡打針不哭,吃藥不哭,他就下午說了那麼幾句話,就把人惹哭了?

    哪有那麼嬌氣。

    賀晟忍不住皺緊眉頭,心裡竟然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微妙的煩躁感。

    像是愧疚,他不確定,他從沒有過類似的情緒。

    因為沒人對他好過。

    這時,護士又忍不住心疼開口:「小姑娘多可憐啊,自從住院到現在,連個來看她的人都沒有,平時吃飯都要自己下樓去醫院的食堂里吃。你既然和她是朋友,就應該多來看看她。」

    -

    第二天,他又去了那間病房。

    賀晟從兜里拿出一個信封,把她那天給追債的人的錢原封不動地要了回來,面色依舊冷漠。

    「錢。還你。」

    女孩愣怔片刻,也並不意外他會把錢還給她,只細若蚊鳴地嗯了聲。

    病房裡陷入沉默,她安安靜靜地坐在病床上,還是那副乖巧溫和的樣子對他。

    好像從沒聽過他昨天在醫院樓下說的那些混帳話似的。

    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又添了新傷,虞清晚忍不住蹙了下眉。

    糾結片刻,她還是輕聲開口:「柜子上有碘伏,是我昨天問護士要的。」

    話落,他的喉結輕滾了下。

    心口的某一處好像隱隱有了崩裂之勢,無法遏制。

    沒回應她的關心,賀晟把來之前特意去買的盒飯扔到床頭柜上,面無表情道:「來的時候順手買的,沒人要。」

    她咽了咽喉嚨,盯著那盒熱騰騰的飯,小心翼翼開口:「那..能不能給我吃?」

    她一上午都沒吃飯了。

    很快,飯菜的香味飄滿病房。

    病床上,女孩低著頭,烏黑的發尾柔順地垂落在肩頭,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吃相很秀氣,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賀晟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在她抬起頭前不著痕跡地移開。

    沒一會兒,女孩就吃飽了,放下筷子,然後自己默默把餐盒整理好。

    賀晟掃了眼桌上剩下的飯,忍不住蹙了蹙眉。

    胃口真比兔子還小,難怪身上連半點肉都找不出來。

    她抬眸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出聲:「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面無表情地丟出兩個字:「賀晟。」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認真看向他介紹自己:「我叫虞清晚。」

    「虞美人的虞,清晚窗前杜宇啼的清晚。」

    她的嗓音又輕又軟,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格外認真地望著他,眼裡清澈見底。

    賀晟忍不住在心底輕嗤了聲。

    還虞美人,病美人還差不多。

    那天晚上,賀晟回到家裡的床上躺著,卻輾轉反側,怎麼也沒睡著。

    他有點煩躁地拉上被子蒙住頭。

    小病秧子下午念的那句詩是什麼來著?

    操,想不起來了。

    明天得再去問問她。

    -

    後來,連賀晟自己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就不想死了,跟人打架的時候也有所收斂。

    因為他一受傷了,她總要哭哭啼啼。

    明明打針吃藥時也不見她哭。

    每次她紅著眼睛,霧蒙蒙的眸子盯著他看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真的對她束手無策。

    「賀晟,你以後別再打架了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之後能不能做到。

    但他會盡力活著,不讓自己受太重的傷。

    因為家裡那隻兔子沒人養。

    他死了,誰來管她。

    每天眼巴巴地躺在醫院裡等他去送飯,哪天他不去了,她餓死了怎麼辦。

    其實賀晟心裡無比清楚,虞清晚那樣的性子,無論怎麼樣也會拼盡全力地活下去。

    其實從不是她依賴他。

    是他依靠她而活。

    是因為虞清晚的存在,他才有力氣活到現在。

    賀晟覺得自己可能病了,也只有這一樣解藥能救他。

    他看似健康,實際才是那個真正乾涸腐爛的人。

    而她,灌養了他。

    一開始,賀晟只是想看看,這個比他還弱小百倍的兔子,到底要怎麼在這個骯髒冰冷的世界裡活下去。

    後來,他只想陪在她身邊。

    不是累贅,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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