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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26:52 作者: 木羽願
不管如何,當初分開時的背叛和歇斯底里,都像一根堅硬的刺,扎在他心裡。
他不知道,虞清晚的心裡是不是在計劃著第二次離開。
僅僅只是在腦海里設想這種可能,他就已經幾乎快要發瘋。
這張結婚證,只能鎖住她的人。
可賀晟還是覺得不夠。
對她,究竟愛還是恨,他早就分不清了。
他本來可以一直生活在那個骯髒不堪的世界裡。
直至在那個無人問津,總是被潑滿紅油漆的舊房子裡,悄無聲息地腐爛成泥。
是她不同意。
是她把他從暗無天日的日子裡拉出來,明明是她先來招惹他。
他怎麼能允許她就這麼逃了。
賀晟始終記得他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個晚上。
那時候要債的人天天上門,他那個到處借錢欠債的養父早就已經不敢回家。而他平時又在撞球廳打工到半夜,凌晨才能回家。
誰知道那夜,他那個養父偷跑回家,想趁著他不在的時候,翻翻家裡還有沒有他的存款,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
被賀晟撞見,又是一場徹夜難眠的打鬥。
他的親生母親早在他小的時候就走了,留了筆錢,把他扔給了現在的養父撫養。
賀晟勉強靠著這筆錢上了學,又不得不撿時間在外面兼職打工,跟著社會上的人搶生意,走門道。
在賀銘找回他之前,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知道是誰,野種一個。
時間一長,留下的那點錢都被養父賭光了,高利貸追著不放,有時候他忍受不了地打回去,滿身傷回家的路上,周圍的鄰居像是躲瘟神似的躲著他走。
這種爛進泥里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沒勁。
要麼他死,要麼他們一起死。
可偏偏,只有她那天晚上報了警。
敲了那扇門,想盡辦法救了他這條爛命。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活的。
後來,是賀晟某天夜裡回家時,看見女孩暈倒在通向自己家的樓梯上。
其實他最討厭管閒事,也毫無同理心可言。
他連自己的命都懶得顧,更別提別人的命。
可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她站在樓梯下,跟他說的那句話。ɈŚǦ
就算活不久了,也不能不活吧。
一開始,賀晟只覺得她很有趣。
既然已經活得那麼艱難,何必還要在這個骯髒不堪的世界上苟延殘喘。
如果是他,恐怕早就給自己一個了斷。ͿŞĠ
他本就活得孑然一身,說死也就死了。
恐怕說不準哪天他死了,連個給他立墳的人都沒有,當然也沒什麼可顧及的。
她明明跟他一樣,也孤身一人,何必這麼堅持。
最起初,賀晟發誓,他只是想看看這只可憐的兔子還能怎麼活下去。
所以他又鬼使神差地來了醫院。
那天剛好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樓下的花壇附近,女孩穿著一身淡藍色的病號服,一個人正坐在那裡曬太陽,看著花壇里盛放著的海棠花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身影孤單又寂寥,和周圍三三兩兩聚在一塊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賀晟這才仔細看了看她。
她的身形纖瘦得過分,碩大的病號服套在身上,顯出幾分空蕩蕩。
那天暈倒在他家門口,他把人抱起來時,幾乎沒摸到她身上一點肉,一張臉甚至還沒他的手掌大。
因為生了病,她的膚色也比旁人白上許多,白瓷似的手腕,好像一折就會斷掉。
和煦的陽光籠罩在她周圍,將她清麗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柔和,膚色近乎透明,唇角還噙著清淺的弧度,眼裡像是燃著一簇火苗。
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賀晟不明白,有什麼可開心的。
別人的病床邊都有家人陪著,只有她,什麼都沒有。
看見他來了,女孩的眼睛亮了亮,唇角也彎起一點弧度。ͿŠƓ
「你...」
賀晟注意到她眼裡燃起的一點光亮。
大概實在沒什麼人來看她,所以哪怕他這麼晦氣的鄰居,她都能高興。
他斂了斂眸,語氣陰沉地打斷她:「是你給那群人錢了?」
她有些緊張地垂下眼,小聲應:「嗯。昨天我回家,碰巧遇到的....」
她給了那群追債的人一筆錢,讓他們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找他的麻煩了。
賀晟緊繃著臉,唇角勾起冰冷譏誚的弧度:「誰讓你多管閒事了?怎麼,你很有錢嗎?他們從你這裡拿到一次,就會來找你要第二次。」
他覺得她是覺得他可憐,在施捨他,但他從來不需要別人泛濫的同情心。
而且賀晟也實在想像不出來,那群人高馬大的高利貸堵在家門口,普通人見了都要嚇得繞道走,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怎麼有膽子過去給錢的。
大概是他陰沉著臉的模樣實在駭人,她緊張得指節蜷起,緊緊摳著病號服的衣擺,纖長眼睫不安地輕顫著。
終於,她輕聲開口:「那天你送我來醫院,那碗粥,就當是還給你的吧。」
可能是覺得給他添了麻煩,女孩目光閃躲,甚至不敢抬頭直視他,一向輕柔的嗓音也有些發澀。
「對不起,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