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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26:52 作者: 木羽願
大概是因為知道容家破產的原因,害怕被牽連,沒人敢和現在的容家走近,靈堂里來弔唁的達官顯貴寥寥無幾,顯得格外蒼涼冷清。
昔日風光無限,到頭來卻讓人唏噓不已。
到了墓園裡,只剩下容家的幾個親屬在。
初冬時節,天不出意料地又下了雨,細密的雨絲斜落而下,沾染了初秋的涼意,寒氣似乎能透過衣物鑽入骨髓。
清冷的雨水順著傘骨流淌下來,在台階下匯成一處水窪,幾片蕭條的枯葉飄揚進水窪,淅瀝雨聲不絕於耳。
密密麻麻的黑傘占據了整片墓地,氣氛肅穆而壓抑,一派蕭條。
墓碑前,容家人依次上前跪拜。
唯有虞清晚孑然而立。
那種脫離控制的恍惚感,終於在葬禮開始的這一刻,徹底落入實處。
她仍是一襲黑衣,烏髮披肩,面龐白皙,如清水出芙蓉,只有胸口衣襟上別著白色袖章。
和周圍人不同的是,虞清晚的懷裡抱著一束白色的海棠花。JSĠ
透白的花瓣上沾了水珠,淡黃的花蕊沉甸甸地盛放在她的懷中,在此刻荒蕪蕭條的場景下,更加脆弱美麗,卻又好像擁有著不可言說的生命力。
她的目光靜靜望著這束花,如水般眸底泛起點點漣漪。
透過那束花,就像在望著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末了,所有情緒又隨著雨絲落入土壤,悄無聲息地被掩蓋回去。
等所有人都祭拜結束,虞清晚才最後一個上前,彎下腰,沒有將那束花放在墓碑前,而是放在旁邊的空地上。
隨後,在眾人的目光下,她屈膝,慢慢跪了下去,出神地盯著那束沾了雨水的海棠。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祭奠的人,並不是容欽華。
-
四周一片寂靜,下墜的雨水砸落在墓碑上,啪嗒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引得眾人都回頭看去。
容震剛轉頭,看清身後走來的男人,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賀晟來了。
看見來人,周圍站著的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屏緊了呼吸,臉上出現了緊張的神色,齊刷刷地往兩邊靠,讓出了一條路。
導致容家淪落到此番境地的罪魁禍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他們卻也根本不敢多說半個字。
墓園的氣氛隨著男人的出現而變得更為壓抑,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容家兩個旁枝小輩躲在人群最後方,才敢小聲竊竊私語。
「賀晟怎麼來了?」
「恐怕是來欣賞一下容家現在的慘狀吧。我聽說他連賀家那些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照樣下手,何況是容家。」
「簡直是喪心病狂,」一人咬牙切齒地忿忿道,「他這樣的人,作孽太多,不會有好下場的。」
容詩雅躲在容震身後,止不住探頭,想看,又不敢看。
她的心裡止不住地有些開心,期待著一會兒看到虞清晚被欺辱的慘狀,也忍不住在縫隙里偷瞥那道挺拔頎長的身影。
到現在為止,賀晟還從未在媒體上公開露面過,不少臨城的名媛千金想盡辦法也沒能見到賀晟一面。甚至連她都不知道,這個輕輕鬆鬆就能讓容家破產的賀家掌權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第一眼望去,只覺得男人身上的殺伐戾氣太重。
身後的助理舉著黑傘,遮擋住了男人的面容,只露出下半張臉清晰分明的輪廓,緊繃的喉結線條。
高挺的鼻樑,薄唇緊抿,氣場冰冷而強大,讓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直到傘的高度微微傾斜,露出一雙漆黑凌厲的眼。
容詩雅的呼吸頓時屏緊。
他渾然不在意周圍的目光,幽暗的視線里只有跪在墓碑前的那道身影。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再沒有其他值得他去看的東西了。
雨絲越來越密,很快打濕了虞清晚的發梢,顯得有些狼狽。
女人的身形極為瘦弱,在雨里似是搖搖欲墜,可她的背脊又挺得極為筆直,如風雨里屹立的秀竹。
她像是要在那裡跪上一輩子。
容家,難道就這樣值得她留戀嗎。
賀晟的眸色越來越沉,垂在身側的手背繃緊,青筋凸起。
虞清晚跪在那裡,不知道自己已經跪了多久。
她並不知道的是,她跪了多久,身後的那道身影便在那裡站了多久。
四周靜得沒有任何聲音,只聽得到雨點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墓碑上。
雨絲落在她的眼睫上,打濕了睫毛,眼前的視線也變得迷濛。
身上的衣服也慢慢潮濕起來,如囚籠般緊緊箍在身上,寒意蔓延開來,讓她的身體不禁打著冷戰。
這時,細密的雨絲從頭頂消失。
她怔了怔,從凌亂的思緒中抽離,抬起頭的瞬間便撞進男人深邃如墨的眼中。
「賀晟....」
他半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扼住她的下巴,半逼迫著她的臉轉向墓碑。
想起她那天毫不猶豫和鍾庭白離開時的決絕背影,殘存的理智幾乎快要分毫不剩。
腦中忽然又浮現出當年她毫不留情離開的樣子。
她騙了他,拿走了他的東西,坐上容家的車。
然後用那雙他熟悉的眼睛看著他,說出的卻是最無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