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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26:52 作者: 木羽願
    明明是期盼了很久的時刻,虞清晚卻出乎意料地平靜,走到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容欽華帶著氧氣罩,老人布滿褶皺的臉,身體早已形如枯槁。

    他再也沒有能力控制她。

    那些噩夢般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意識到這些,她繃緊的手指終於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聽到聲音,老人渾濁的眼慢慢睜開,視線帶著幾分迷離,近乎貪婪和痴迷地落在虞清晚的臉上,又像是在透過她的臉,看著另一個人。

    他的神志再次不清醒起來,嘴裡喃喃出聲:「知瑾...你終於肯回來了.....」

    「我不是沈知瑾。」

    她輕聲開口:「我是虞清晚。」

    老人的眼裡閃過剎那的恍惚,渾濁的眼裡終於清明了一絲。

    他死死盯著她的臉,蒼老的臉泛起褶皺,發出兩聲沙啞刺耳的笑聲。

    「你和她...真是越來越像了。」

    虞清晚蹙了蹙眉,一向柔和的眸子裡少見地出現一抹厭惡和冷漠。

    她別開眼,輕聲道:「那只是你自己的錯覺罷了。」

    老人卻是無比執拗地搖頭,氣若遊絲地否認:「不...你們就是像的,你和她年輕時一模一樣,你是她的女兒.....」

    他還在一遍遍重複,像是在拼命麻痹自己:「你就是她....你就是她.....」

    虞清晚扯了扯唇角,沒再戳穿他的自欺欺人。

    有的人,終其一生都陷在自己的執念里,試圖掙扎,卻越陷越深,最後將自己也拖進泥潭裡,多麼可怕。

    她驀地出了神,恍惚間,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另一雙執拗的眼。

    是賀晟。

    不知為何,虞清晚忽然開始覺得害怕。

    如果再和賀晟繼續糾纏下去,會不會某一天,他也會變成容欽華這樣的人。

    偏執成狂,最終傷人傷己。

    她不禁想像起那個畫面,只覺得心口越來越難以呼吸。

    萬一他有一天知道了一切.....

    直至病房內儀器的滴滴聲忽然刺耳地響起,強迫她回過神。

    床上的老人粗喘著氣,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費力:「這些年,你恨極了我吧....」

    他這一生,無論多麼不擇手段,都沒有得到想要的。

    他愛的女人想盡辦法地逃離他,還和別的男人生下孩子。

    他無可忍受。

    所以他把她的孩子抓回來了。

    可不管他怎樣努力,始終都在虞清晚的身上找不到她的影子。

    虞清晚垂眸看向他,聲音無比平靜。

    「容欽華,其實你這一生都活得無比可笑,只是你自己一直意識不到罷了。你自私自大,以為用權勢就可以控制別人的人生,滿足自己變態的控制欲。事實上,你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你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愚蠢。」

    終於把幾年來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虞清晚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和釋然。

    「你以為你困住了我,可也僅僅是這幾年而已。你認為你報復了她,其實騙的只有自己罷了。」

    容欽華枯瘦蒼老的手攥緊床單,試圖坐起身,卻只是徒勞。

    他的嘴唇顫抖著,目光變得扭曲猙獰,眼球里布滿血絲:「你什麼意思.....」

    虞清晚並未回答他的話。

    她收回視線,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邊,將遮光的窗簾一把拉開。

    大把大把的陽光照射進病房,刺得她閉了閉眼。

    等適應了光線後,陽光變得溫暖和煦,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像是陷在了一團棉花里,讓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釋然和解脫。

    所有的痛苦和糾纏,那些夜不能寐,暗無天日的夜晚,終於到頭了。

    光暈籠罩住女人美麗而哀傷的側臉,似乎隨時都會在陽光里消散於無。

    老人的嘴裡還在反覆念著那個名字:「沈知瑾...沈知瑾....」

    虞清晚側眸,冷聲道:「別再叫她的名字,也別髒了她的輪迴路。」

    容欽華躺在病床上,殘存的意識逐漸消弭,視線里的那道身影越來越模糊不清,讓他再也無法分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終於聽見她輕聲開口。

    「你找錯人了。」

    -

    醫院門口,一輛純黑賓利安靜停在路邊,已經等了許久。

    車內,岑銳掛掉電話,轉頭對后座道:「老闆,容欽華剛剛確認離世,已經被抬出病房了,現在容家的那些人都在上面....」

    他欲言又止,剩下沒說完的話,賀晟也明白。

    容家大勢已去,唯一善待虞清晚的容熠還沒回來。其他容家人如狼似虎,個個都對容欽華剩下的遺產虎視眈眈,第一個就會對虞清晚發難。

    而她獨身一人,恐怕應付不來。

    后座,男人低垂著眸,手指若有似無地摩挲著腕間的黑金腕錶,神情晦暗不清。

    可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每次面對她時,他永遠狠不下心。

    容家於他,從來都無關緊要。

    理性和欲望叫囂著撕扯,女人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還有她伏在他胸口的模樣。

    身體似乎已經遵從著本能,不再受理智控制,賀晟抬手拉開車門,朝醫院大門的方向走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醫院門口,女人的身影緩緩走出來。

    風吹拂起她的髮絲,在空中肆意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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