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所想的，我要做的

  門前，洛瓊芷圍著圍脖，戴著厚厚的毛絨手套，小臉凍得通紅，此時正不停的朝著手心呵氣。怎麼說呢？溫良沒有為剛才人還在床上睡覺，如今卻突然瞬移到門口感到奇怪，他覺得太正常了，明心棧道怎麼可能如此容易的放他離開，最後總要來點絕活挽留一下吧？

  與溫良一同進入寶地的洛瓊芷那邊就是如此，明明已經用欺騙的手段告訴溫良她第二天要出校門辦點事，第二天幻境造出來的虛擬溫良還是在門口哭著求她不要走。

  溫良現在也面對著同樣的局面，根據明心棧道直接透露給他的提示，只有走出校門一定範圍才算得上是脫離幻境，而現在溫良可沒有魂魄之類的超自然力量，他擔心的不是洛瓊芷打感情牌，而是明心棧道用特殊的方法讓洛瓊芷黑化，腦子裡不自覺的浮現出龍宮禮奈，桂言葉，西園寺世界的音容笑貌。

  於是他走向校門口的腳步愈發沉重，眼睛的目光也盯著瓊芷肩膀上背著的雙肩包，如果對方要從包里掏出柴刀之類的武器，溫良可要預先做好逃跑的準備。

  兩人就這樣隔著鐵門碰面了，瓊芷看上去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臉龐上不正常的潮紅色讓溫良一陣心疼，她不停的跺腳來抵禦寒冷，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溫良，美女姐姐的大眼睛裡露出了驚人的神采，然後又故作姿態的隱藏了下去，小動作的表現無法逃脫溫良的觀察，即使身為普通人，他也會時常觀察他人的表情和肢體動作，這是在校外被人打過幾次悶棍之後養成的好習慣。

  他想假裝沒看見洛瓊芷，目視前方筆直前進，然而手搭在鐵門上用力向前推進時，大門搖了搖身子，卻沒有被推開，溫良愣了一下，蹲下來看看地上大門的插鎖，將它拔了起來，再次推門，鐵門搖晃的幅度更大了，卻依然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束縛住因而不得前行。

  溫良表情凝重了起來，他現在開始懷疑這個幻境裡的洛瓊芷的體內真的被激活了特殊能力，如果自己想離開恐怕真的沒有那麼簡單。可是好好的一個關於心路歷程的磨鍊，為什麼發展到最後還是要演變成智斗和體力活呢？溫良嘖了一聲，眼神不經意之中掃到鐵門中央，啞然失笑，笑聲里滿滿的裝著對他自己的嘲諷。

  嘴上說著這只是幻境，有關洛瓊芷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一直在用這個觀點說服自己，可一個月的生活早就證明了他的言不由衷，如果不是幻境裡的食物真的化為了能量為溫良補充營養，他甚至都想不到第二個能為這一個月虛度時光開脫的理由。

  而現在呢，他依舊言不由衷著，說好了無視這個女孩，說好了對她不在意，可到頭來這足足有十幾米的路，他從校園教學樓正門走到了鐵門出口，自詡擅長觀察的溫良全然沒有發現，鎖住鐵門的並非什麼超自然力量，而是一捆將兩扇們相互貼著的兩根欄杆綁在一起的鐵絲。

  就如同此時溫良所意識到的，自始至終他停留在這間學園的理由都不是什麼可以補充食物積攢能量，有床睡覺這一類被太一成員聽到都會想吐的弱智理由。他想留在這，只是因為他想，是因為這裡有一個就算是幻象，也寄託了溫良數年愛情的女孩。

  已然十八依然少年的溫同學總在說，他和洛瓊芷也不過是普通情侶的關係，就算太一以此作為要挾，七院因為這個對他先天上抱有警惕，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想到最深處，他總會說：分手不就好了？是啊，年輕人所謂的愛情不都是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嗎，荷爾蒙的分泌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選擇性的忽略了他的戀愛已經從初二持續到了高二，光從時間來講就已經超過了絕大部分的情侶，而其中經歷的事情，更是無法單單用一個豐富就能形容的來的，這裡面有日常的溫馨小事，卻也有生離死別的常人無法遇見的戲碼。哦，更離譜的是還有死而復生。

  他想耍酷的說，大丈夫何必在乎兒女情長，可這種鋼鐵直男的發言，在他此時隔著鐵門面對著洛瓊芷的臉頰時，卻是連一個字都無法在心裡蹦出來，別說分手了，就連欺騙的話，都說不出口。

  而瓊芷也不發一語，寒風吹來，她露出帽子的髮絲於溫良眼中凌亂擺動，她打開露指手套的上半段，用手指歸攏搖擺的頭髮，於是溫良看見了她手上一條一條的壓過鐵絲的紅痕，那是用力彎折鐵絲之後留下的痕跡。

  「這明心棧道還真是仔細啊有這個技術力去做遊戲應該能大賺特賺吧。」他不敢多看那雙手，雖然都是劇本需要，可是一想到向來錦衣玉食的瓊芷為了留住他願意在這寒風之中做出這樣的舉動，他的心還是不爭氣的顫抖了幾下。

  溫良低下頭，強迫自己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門上的鐵絲里，他伸出手，摸索著一圈圈鐵絲的起始處，手指還沒觸摸到鐵絲頭，就先被一雙溫暖的小手覆蓋住了。溫良閉上眼睛，洛瓊芷俯下身，輕輕朝他沒帶手套的雙手呵了一口氣，她終於說話了，溫柔的嗓音裡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穿的這麼少，外面又這麼冷，跟我回房間裡吧，好嗎？」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無論是兩人獨自相處時恰到好處的柔弱感還是這一個月相處之中她表現出的方方面面，都與洛瓊芷別無二致，溫良咬緊牙關，撥開了那雙溫暖的手。他找到了緊扣內圈的鐵絲，於是溫良用指甲把彎曲的鐵絲掰正，一點一點的將纏好的線圈從鐵門上卸下。在扣鐵絲的時候溫良的指肚被磨破了，但是因為天寒地凍的原因反而沒有什麼痛覺，可他偏偏要用傷口所在的位置去與鐵絲摩擦，大抵是期待著用傷痛可以緩解心頭的鬱悶吧。

  他一圈一圈的解開鐵絲，過程仿佛是給發條玩偶一點一點的上弦，不過回應他的不是齒輪轉動的吱呀聲，而是那個熟悉的宣布規則的成年男性的聲音。

  「你知道明心棧道這個名字的由來嗎？」溫良不吭聲，扔在自顧自的解鐵絲，男聲也沒管溫良，自顧自的把話講了下去。

  「棧道，原先是指在懸崖峭壁邊上修建的道路，當然現在也是如此。曾經有段時間，險峻的自然組織了人類的探索腳步，棧道就是早期人類與自然對抗的產物之一，當然我只是在抬高這個詞的身價罷了。

  明心棧道最早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就如棧道這個名字一樣，是為了讓那些時刻行走於鋼絲繩上，從事高危工作的人群，能有一個平穩過度的場所，明心，指的是即使在享樂途中也不要忘卻自己的本心，因為這裡的東西畢竟都是假的，從這裡出去，你還是要面對現實生活。

  我知道你內心在想什麼，你想的沒錯，明心棧道對於我們來講就只是個偏娛樂性質的工具，或者再通俗一點，是個可以讓你做你想做的夢的夢境製造機。」說到這裡，聲音的主人似乎也有些無奈：「誰知道地球上這群人居然能把一個玩具搞得這麼高深，偏偏搞不明白怎麼操縱機器，只會用粗淺的辦法將它調試成單一的彌補內心缺憾的模式。」

  「所以你見到的一切，裡面的場景，自然風光，都並非是我憑空捏造，而是通過讀取你的記憶加以推算創造出來的夢中世界。不過有一點比較特殊，夢境裡的人物都都類似於NPC，是我從悠久歷史場合里的人類之中隨機挑選的，所以你會發現他們活的並不真實，有些同學根本不像大學生，也有些老師跟個孩子似的。但你的女友不同，她也在這個，呃，地球人稱作寶地的地方，所以有關於她的一切，都是我按照她腦海中與你相處的記憶為資料，編織出來的藝術品。

  我願意將她稱作藝術品，因為我很少能見到一個人的記憶之中，有關於另一個人的回憶要比她本人還多，畢竟我對人類的心理還是持悲觀態度，無論什麼時候人類都是自私的利己主義者，你也一樣。所以我格外崇拜類似你女友一樣的，閃閃發光的寶藏，bulingbuling的那種光。」厚厚的鐵絲圈已經被溫良解開了一半，面前的洛瓊芷聽不見那個人說話的聲音，但她已經放開了手，癱坐在地面，平時的神采飛揚都埋入了肩膀，溫良只能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嗚咽。

  「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跟你說一件事，從這裡出去以後，絕對，絕對不可以辜負你的女朋友，畢竟她是那樣的惹人憐惜如果你膽敢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那我算了，我也對你做不了什麼。」餘下的仍然纏繞著門的鐵絲有了生命，它伸展起自己蜷縮的身軀，化成一條直線，飛上了天空，與它一同上天的還有溫良眼前的大門，身後的校舍，它們都化作流光，消失在頭頂蔚藍的天穹中，過了一會，天穹的蔚藍色也如幾經磨洗的劣質布料，顏色褪為極致的白。

  最後走的是坐在地上的洛瓊芷，她的身體從腳開始化為點點亮光，當光芒蔓延至她的小腹，瓊芷說：「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我愛你，是真的。」然後消散。

  最終世界裡所剩下的，只有久久無言的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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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您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我記得我們當初定下過約定，不會對他們造成過多的干涉，您看看您，這是在做什麼啊！這樣子那幾位肯定會抱怨您多管閒事的！」

  「切，隨便他們怎麼說。唉，這計劃當初就不該被提起，你說我當時怎麼就失心瘋的跟著同意了呢，我從那天開始就一直後悔到現在，真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一失足失足婦女？」

  「大人，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可用在這不太合適。」

  「管他合不合適呢，對了，你再過去一趟，把這東西交給那個沒良心的」

  「是，大人。」暗室之中，有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