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我那麼多遺憾那麼多期盼

  就算四面都是白色，溫良卻並沒有覺得這些光芒刺眼，他們就像是早起時的晨光，除卻本身的光明之外，還帶來了微風的清爽。只是溫良頭一次體會到，伸手不見五指未必是形容黑夜，他現在也在這片光明之中迷失了方向。

  溫良回憶起之前那個聲音所說的規則，它說要找到在關卡之中前行的路，那現在該如何前行？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好歹還能想著看看附近有沒有光源啥的，你這全是亮光難不成是讓我創造黑暗嗎？那簡單啊，眼睛一閉，不睜，我直接永恆的黑暗，這齣題人真是有夠好笑呢.

  在溫良激烈的心裡鬥爭（指對出題人的腹誹）中，他忽然抓住了一條線索，創造黑暗？溫良的思緒停留在這個聽起來很非主流中二病的詞語上，抱著就算試試也不虧的想法，他閉上雙眼，於是光明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曾經溫良遇到過一個腦筋急轉彎，題目被略帶文青病的洛瓊芷改的很詩意：「怎麼做才能短暫抹除世界上的一切。」溫良想了一小會，有些羞澀的低聲說：「當你在我身邊的時候。」然後被更加羞澀的瓊芷一拳打在腰眼上，「說說什麼傻話呢，是閉上眼睛！」

  溫良還記得他當時就聽話的閉上了眼睛，面朝著小女友微微噘嘴，那時他們還不算是老夫老妻，親吻都停留在表層的淺嘗輒止，當時的他還不清楚舌頭與麻痹這兩個詞融合在一起是怎樣的感覺，嗯，就像現在這樣，只是唇與唇的觸碰，熟悉的溫潤與熟悉的青澀。

  溫良睜開眼睛，卻再不是剛才的那片不給陰影容身之處的極光所在，校園林蔭路旁，植被的氣味不是街市上香水那種甜膩了的花香，它們清淡，無孔不入，還給予溫良特別的凜冽感。是的，凜冽，詩人詞家總愛說在大自然中尋求自由，解放天性，而溫良面對將他環繞的綠色反而會比在高樓大廈之中更加緊張。

  溫良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緊張，直到高一那年的夏夜，他在的陽台上聆聽屋外蟲鳴，他忽然懂了，他的緊張來源於對生命的敬畏，哦，還有對昆蟲的厭煩（確切來講是他不願意承認的畏懼），畢竟執行部別墅外的草地同樣茂盛，他卻從來不感到緊張，因為在屋中納靈的時候他從未感到過緊張。

  好，對於無關事物的聯想確認完畢，一切清晰的記憶都在告訴他，有關於螣院，有關於修仙界的一切都不是他在某次睡夢之中產生的妄想，那麼問題來了，眼前這個穿著校服滿臉羞意的洛瓊芷，是哪個版本的？

  現在人的腦容量還沒能證明是有限還是無限，但溫良的記憶肯定是比一般人要多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年紀輕輕就開始記憶力衰退，總不至於連小學初中高中的校服都記不起來了，所以他很確信眼前這位姑娘雖然長著與瓊芷一樣的臉，有著比瓊芷入院以前還要豐滿的身材，但她不是洛瓊芷，或者，她不是溫良認識的那個洛瓊芷。

  「滿意了吧？」比起溫良印象中的女友，此時的她多了幾分成熟韻味，雖說精緻的面容變化不大，但向來與溫良單獨相處或者在校期間時都偏愛素顏出鏡的瓊芷居然畫了眉，塗了口紅，這可是平時周末出來玩時才會有的待遇。

  「什麼滿不滿意？你別亂說話啊！」雖說已經大體猜到這是明心棧道提供的幻想，但是如果能與女友親熱親熱溫良又哪有拒絕的理由呢？尤其是女友此刻還與自己同在具有戀愛屬性buff加成的校園。配上這身段，這氣質，我只能說，這個世界上，不會真的有人不是御姐控吧？

  「你什麼意思！」瓊芷瞪起大眼睛，就算是生氣的表情，也讓她的魅力呈幾何倍增長，溫良屏住笑容，退開一步，小聲詢問：「這位女士，你為什麼無緣無故就要來親我啊？」這表情，雖然心裡還在回味剛才那一吻的味道，但臉上表現得自然是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沒有別的意思啊，只是單純的對你這種不檢點的行為加以聲討，這位同學，我們正值高三高考備考時期，對於戀愛方面的問題都要保持杜絕的態度，要知道我們現在的隱忍是為了」還沒等溫良把曾經升旗儀式上教導主任針對高三學生戀愛現象的長篇大論說完，洛瓊芷已經噗嗤的笑出了聲。

  「哎呦你可真是個壞人，畢業這麼久了，我本來都快把那個地中海老禿頭忘記了，你怎麼連他說的話都記得這麼清楚啊，你是不是心裡有他啊。」溫良看著她笑的燦爛，於是自己也笑，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眼睛裡的苦澀，只想將戀人的目光凝聚在他上揚的嘴角，即使，這是虛假的戀人。

  很輕鬆的就從對於現狀一無所知的洛瓊芷嘴裡套出了時間，如今他們已經是大二的學生了，當然溫良到進入幻境前為止也才十八歲，只不過明心棧道提供的是未來的一個幻象罷了。對此溫良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逐漸開始相信這件寶物確實如魏東洵吹噓的那樣，即使是投影也對他們有很大的幫助。

  旁敲側擊著生活內容，溫良從瑣碎平凡的日常還有他本人剛才試圖調動體內魂魄然後失敗的結論中推演出了這個幻象的核心本質，那就是沒有修仙。這是明心棧道以無玄幻元素為基點，為溫良特意創造出來的，他和洛瓊芷正常的戀愛走向。

  雖然溫良很不想承認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這個撩妹聖手居然在與女友足足相戀五年後仍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但他不得不說明心棧道推理的確實符合現實。為了保證戀愛的持續性，洛瓊芷的過往中沒有那場改變了兩人命運的大病，而這個光是「威脅式」告白就已經耗盡所有勇氣的女孩，在面對戀愛各種新鮮事物時的膽子，比所有人都想像的要小。

  溫良在這大學校園榕樹的蔭蔽之中也回憶起來，當年兩個人的關係正是在一場體檢之後突飛猛進的，那是洛瓊芷最後的健康時光，戀愛的溫度就如春與夏的交匯，溫度一日比一日高，感情的濃度也是日漸濃厚，溫良曾有一段時間不明白洛瓊芷為什麼忽然變得如此「熱情」，等到她真正住院時溫良忽然察覺到了一些端倪，可病情的急劇惡化讓他沒有時間思考那些有的沒的，再後來，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故事了。

  這場大病從這個角度看來，還真的是一條分界線，但溫良堅信即使沒有這場病症，他和瓊芷的關係也會一點一點緊密，就像現在這樣，這就是溫良夢想中的校園戀愛，並不是說他對現實中的戀愛感到不滿，只是那些生生死死的大起大落對於未成年的他和她來說，還是太早了一些。

  溫良不清楚明心棧道為他整理出這個幻境是想讓他做什麼，如果想把他永遠的留在這裡，光憑一個虛擬的未來可還攔不住他的腳步，畢竟這裡只是虛假的幻象，而那邊，還有活生生的真人等待著他呢，哪邊重要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既然不清楚這個寶貝要鬧什麼么蛾子，那溫良決定享受當下，左臂冰涼肌膚的觸感讓他的心靈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因為這裡是寶地，是被老師稱作法寶的神器創造出來的幻境，所以他可以享受此時此刻。現在，沒有太一，沒有東庭，沒有生命的流逝，沒有修仙，有的只是在大學除了顏值外其他方面很常見的普通情侶，他不是東庭通緝令上的殺人犯，她也不是濱城七院的高材生，如此，歲月，才得以靜好。

  溫良在校園駐足了整整一個月，明心棧道在溫良記憶里最美好和最貼近現實的校園生活之間，找到了一個絕妙的平衡點。它讓兩人的生活並不總是處處如意，卻也同樣讓小情侶感受到了彼此的愛意。

  這一個月中溫良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食堂看著洛瓊芷吃飯，學校的伙食好的上了天，幻境完美的模擬出了一個集世界各大菜繫於一體的校園食堂，味覺甚至比溫良預想的還要更好上許多，每當瓊芷坐在整潔的餐桌上對著食物細嚼慢咽時，溫良就喜歡用筷子把她挑過來的青菜原封不動的送回去，然後用慈父一樣的眼神逼迫她咽下蔬菜。

  這孩子從小就愛吃肉，六七歲的時候好像還有點微胖，後來知道愛美了，減肥減的那叫一個辛苦，可愛吃肉不愛吃菜這個習慣就一直沒能徹底改掉。

  還有更多溫良以前沒體驗過得戀愛情節——一起逃課，晚上趁宿管阿姨睡著溜出宿舍樓月下相會，上課點名用偽聲幫還在寢室睡覺的洛瓊芷答到，在樹林情侶專用的長椅下共用一杯奶茶，飯後手挽手走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

  溫良沒有為這些他想做的事情提前列過清單，這些都是他在看見瓊芷的第一眼時內心就冒出來的想法，他做完了他想做的所有事情，所以他要走了。他本來只想在這裡待兩天，這個底限不斷延伸，五天，一周，半個月，到現在的三十天，他害怕，害怕曾經那個對這種打感情牌不屑一顧的自己會真的沉溺於此，害怕他再也沒有出去的勇氣。

  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牽絆。這一個月為了體驗大學生活，他都是在男生的四人寢睡覺，與室友的互動就不多敘述了，只有昨晚他是在洛瓊芷租的單人學生公寓過的夜，沒有發生什麼，他抱著洛瓊芷睡了一晚上，早上醒來，他想趁著瓊芷熟睡時離開。幻境的破解方法他已經很清楚了，不如說明心棧道根本就沒打算掩飾。

  只要從學校的大門口走出去，就可以離開這裡，他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鏡子前理好衣著，從鏡子裡他看見了瓊芷醒來，伸了個懶腰，撒嬌的語氣里還有懵懂睡意：「包子要豬肉餡的。」溫良說：「好。」他從公寓下來，從早餐鋪賣了包子油條豆漿，又回到樓上，當他走進臥室，小懶豬果然已經開啟回籠覺模式。

  輕手輕腳的關門，溫良把早餐都放在廚房的餐桌上，他最後看了臥室的房門一眼，輕聲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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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洛瓊芷微笑，她撐著傘站在雨中，校門冰冷的鐵欄杆橫在兩人中央，鐵門另一邊的溫良兩手把住門欄，哭著問：「你到底要去哪兒啊？」

  「我要去一個他永遠找不到我的地方。」瓊芷看著眼前人的雙眸，瀟灑轉身，在她的背後，那道鐵門，那所校園，在雨幕中散作光點，飄飛，消失，然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