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蒼鷹」

  對於她們來說，做了那麼久劉備的女人，該了解的，也都了解了。

  她們都知道劉備是個比較隨和的人，對待她們非常優厚、溫柔，和聲細語，但是由此而建立的基礎，是對規則的遵守。

  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這一點尤為明確。

  除了龔沁和龔泠，大家都是出身自有頭有臉的家族，對於政治來說，還是多少有一些敏感度的，絕不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政治小白。

  就算是龔沁和龔泠，在那麼多年的相處之中，也明白了什麼事情可以刁蠻任性，什麼事情不可以刁蠻任性。

  家事整頓的差不多了，劉備就要著手為之後的治政做準備。

  既然已經是皇帝了，不再是大將軍了，那麼之前不敢做不方便做的事情，也都能以皇帝的名義正兒八經的推進下去了。

  當然，這一切的第一步，是要讓天下知道自己的存在，是要讓天下知道大漢第三帝國的建立，以及，臣服。

  劉備以最快的速度讓傳令兵們四散而出，奔赴各地，將劉協禪位、自己正式登基稱帝的消息告訴所有地方官員，告訴將軍們，地方長官們，讓他們上奏表恭賀自己，以示臣服。

  然後，下令給將軍們，讓他們配合朝廷派出的清算隊伍對古文學派、宦官和外戚集團的罪人、從犯進行徹底的清算。

  一如當年對今文學派發起的清算一樣。

  如果有人武力反抗，那就視作造反，鎮壓起來更加名正言順。

  他相信，這一次的清算，會比上一次更加簡單，而且，這一次的清算也可為全面度田政策創造一個更好的局面。

  事實也是如此，比起之前對今文學派的清算，這一次的清算，執行者們就熟門熟路了，有經驗了，懂得該怎麼做了，再加上地方上有了軍隊的駐防和幫助，執行起來更加容易。

  東北，河北，中原，關西，蜀地，對於這些地方的清算相當順利、成功，有些試圖抵抗的，在正規軍面前也不過是土雞瓦狗。

  這次的行動不是劉備第一次展現出威壓天下的實力，但卻是劉備以皇帝的身份展現自己說一不二的執行力和威懾力的第一次，這個第一次，相當的有價值。

  伴隨著劉備稱帝的消息而來的，就是劉備的軍隊。

  所以儘管地方上有不少人感到震驚，疑惑，甚至還有些不滿但是隨著軍隊的下場和清算的展開，不管有什麼不滿，也都要咽到肚子裡。

  人家是接受禪位登基的，還是漢室宗親，大漢還是大漢換個年號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真要說起來，還會有人說你是不是圖謀不軌呢，怎麼就那麼介意人家漢室宗親之間的事情？

  唯一有點困難的，也就是江南地區了，荊州揚州和交趾地區。

  不過好在這些地方並沒有古文學派的深厚根基，江南人和中原士人也玩不到一起去，今文學派也好，古文學派也好，在江南的分支都非常稀少。

  倒是做官的有一些，有兩個郡太守和十來個縣令被列到了名單上，解決起來相當容易，派人去抓就行。

  對此，揚州刺史程昱當然全力支持，荊州刺史王睿第一時間上表向劉備表示恭賀與臣服，然後又全力支持劉備清算荊州境內、主要是南陽郡往南的一系列地區。

  南陽郡地位特殊，用不著王睿多摻和，擔任郡太守的張既自己就能處理。

  大將軍掾出身的張既是劉備安插在南陽的一顆釘子，他之前就在這裡強力推行了很多政策，與地方大族鬧得很不開心，雙方多有齟齬。

  南陽豪族在南陽生活了好幾代人，能存續至今的都根深蒂固，在地方上有很大的權勢，哪怕張既是郡太守，又是劉備的故吏，背靠劉備，面對他們也多有無力之處。

  比如在限奴令推動的時候，很多南陽豪族發動朝中的關係，托人找關係給張既施壓，讓張既不要把事情做絕，否則就算劉備做靠山，他們也有辦法讓張既很為難。

  張既畢竟也不是一個人，他也有家族，也有在意的人，他們無法對張既本人做什麼，但如果張既一心和他們為難，他們還是能讓張既在意的人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的。

  張府君，您怎麼看待這件事情呢？

  當然了，只要大家能夠和睦相處，大家也願意配合張既，讓張既在這裡有足夠的權威，可以辦成很多很好看的面子工程，積攢足夠的政績，把張既捧上高位。

  大家一起和和氣氣的賺好處，不香嗎？

  可以說是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看上去很有些效力，這使得張既也比較鬧心。

  劉備要和我玩這一套，那我沒辦法，人家是我的府主，我和他玩，理所當然，還有好處，我心甘情願。

  可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和我玩這一套？

  莫不是看我刀鋒不利？

  張既將這些事情寫信告訴劉備，劉備告訴他，眼下還不是行動的時候，讓他暫且忍耐，等待時機，時機一到，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從那一刻起，張既就對他們懷恨在心，打算對他們進行報復，只要時機成熟，他一定要讓這群混蛋付出血的代價。

  然後，機會來了。

  劉備稱帝，在朝中展開清算的同時，也打破了不少南陽豪族在中央的利益鎖鏈，大批古文學派的成員受到牽連，被劉備一鍋端，全部消滅。

  這其中，就有很多南陽豪族的關係網絡，很多之前給張既施加壓力的人都死了。

  藉此機會張既終於可以甩開手腳把南陽豪族進行一波徹底的大清洗了。

  劉秀建立東漢，南陽豪族出力極大，與河北豪族一起，堪稱東漢半壁山河，發展至今，雖然勢力已經大大不如此前的時代，但依然在當地有很大的影響力。

  然而在劉備稱帝的檔口，這群影響了東漢政治一百多年走向的人和他們的家族，確實走向了末路。

  還是那句話，雖然漢帝國還是漢帝國，但是第二帝國已經死了第三帝國誕生了，新帝國的建立沒有南陽豪族的幫襯，沒有南陽豪族的生態位，所以他們被清算是遲早的事情。

  南陽豪族當然不願意在這個檔口走向滅亡，嘗試過向雒陽遞出橄欖枝，但是沒有效果，雒陽方面沒有任何回應。

  更重要的是，被他們得罪的很難受的張既並不打算給他們什麼機會。

  根據劉備的要求，張既以限奴令為切入點，對他們展開了調查和清算。

  這就屬於正兒八經找人麻煩了，根據限奴令的要求，南陽郡百分之九十九的豪族都有問題，都能被查出罪責然後問罪，張既還揚言要徹底貫徹限奴令，這一搞，不就等於大家徹底撕破臉嗎？

  無可奈何之下，絕望而恐懼的南陽豪族只能做出應對。

  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南陽郡有二十多家實力較強的豪族被逼無奈起兵作亂，但是被張既和二十四軍中郎將高順一起聯手平定。

  豪族私兵人數不少，裝備也還算不錯，戰鬥力也算合格，但是對上高順手下的正規軍，還是有點豆腐撞石頭的感覺。

  高順沒費什麼功夫就把他們摁在地上摩擦，但凡是起兵的都被誅滅了。

  之後張既展開連坐調查，對這些起兵家族的親屬、友好家族展開調查，又有七八個豪族在這一階段的行動中倒了霉，死得很慘。

  軍事對抗之後，張既意識到了南陽豪族的衰落和限奴令的好用，於是繼續用限奴令作為切入點如電，以【發現各大豪族家中有藏匿的奴隸未曾告知官府】為理由，又強行摧毀了一批心懷幻想的豪族。

  他所採用的藉口都是正大光明的，這些豪族都不乾淨，或者說，壓根兒就沒有誰是乾淨的，只是看誰得罪了誰，誰影響到了誰。

  不過張既的行動相當暴烈，對豪族的傷害極大，一波流下來，南陽很多傳家四五代人的豪族都被張既用各種理由給破家滅門。

  南陽郡的豪族力量在極短的時間內損耗殆盡，被破滅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面陷入頹勢，沒被破滅的家族也受到遏制與打擊，政治力量被極大的折損，自此一蹶不振。

  南陽行動兩個月之後，對張既又恨又怕的南陽人給張既取了一個【蒼鷹】的稱號。

  上一個得到這個稱號的是西漢大名鼎鼎的酷吏郅都，這是一個連王公貴族都要為之側目的兇狠存在。

  多少王公貴族和他們的勢力折在郅都手上，那就不好說了，至少，肯定比張既要狠一點。

  不過南陽人認為張既在南陽的行為已經不比郅都差多少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個南陽郡的豪族都快要被張既清算乾淨了，只有鄧氏、朱氏等寥寥幾個家族能夠從張既的「魔爪」下逃脫。

  南陽郡是徹底被張既收拾的差不多了，面對強大的政治、軍事壓力，南陽豪族脆弱得像一張紙。

  而這不過是整個清算行動中一個不那麼顯著的縮影，類似的事情在其他州郡也有發生，一時之間，大漢的疆域內出現了十幾隻【蒼鷹】。

  懂行的人驚呼「武帝回歸」。

  可想而知，這些人對漢武帝的畏懼是深入到骨髓里的，劉備這才哪到哪兒啊，居然都喊出了漢武帝的名號了。

  劉備現在的所作所為連漢武帝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這幫傢伙是怎麼好意思喊出來的呢？

  當然了，這都不重要，只要里子拿到了，這些傢伙想怎麼喊就怎麼喊，嘴長在他們身上，劉備沒興趣去管。

  南陽郡之外，荊州和揚州在關羽的鎮壓之下大體上沒什麼變動，交趾這邊則多少有些問題。

  因為地處偏遠，想要按照規定對陳氏展開清算也有不小的難度，而且交趾對於漢帝國來說實在是影響太小。

  陳氏也早就過了新莽時期和東漢初年的輝煌期，現在苟在交趾，在中原地區缺少力量，哪怕是幾年古文學派的黃金髮展期都沒趕上，這一次被劉備摟草打兔子，算是順帶著一起收拾的。

  既然收拾掉的收益可能還趕不上收拾掉他們需要付出的成本，就有人建議乾脆不要勞師動眾對陳氏搞什麼清算，把他們禁錮在蒼梧郡，不讓他們做官也就是了。

  綜合考慮之後，劉備採納了這一建議，以官方身份下令取消陳氏的閥閱家族資格，罷免所有為官的族人，讓他們返回家鄉，閉門反省十年。

  交趾刺史朱符要在這期間好好監視陳氏，不准讓陳氏族人有什麼妄動。

  於是整個清算行動就這樣布置下去並且展開了全面的行動，從建安五年五月二十日劉備正式登基之後，一直到建安五年的九月，三個多月的時間，這場清算行動也算是走到了盡頭。

  不是沒人反抗，得知劉備稱帝並且要清算保守派的行動之後，那些保守派的門生、故吏們倒也沒有束手就擒，也有人組織私兵進行反抗，但還是那句話。

  私兵怎麼能和精銳正規軍抗衡呢？

  大家的武器都不是一個水準的。

  劉備早就在涼州疊代了漢帝國的冶鐵工藝，這些年，冶鐵工匠們也在不斷總結經驗，發展出更高效率的冶鐵工藝，對劉備最初指導的一些方法做了細節上的優化。

  以現在研發出來的冶鐵工藝所打造的環首刀，其堅韌程度甚至連早期涼州版本的環首刀都可以遠遠超過，兩把兵刃對拼，最先殘缺斷裂的，就是早期的涼州版本環首刀。

  而就算是早期涼州版本的環首刀，面對目前那些流散在民間的冶鐵工藝所製作出來的兵刃，也是碾壓局。

  劉備集團掌控的冶鐵工藝那是絕對的禁忌，保密法就是為此而準備的，那麼多年下來，大量優秀的匠人投入劉備的懷抱，為他產出越來越多的優質鐵質產品，其中當然包括兵刃。

  根據前線傳回來的情報，不管是牽招還是劉晟還是徐晃，他們都表示鎮壓那些保守派餘孽的叛亂是一件比較輕鬆的事情。

  論鎧甲護具，他們遠遠不如，論環首刀，他們遠遠不如，論弓箭和弩箭，他們也是遠遠不如，漢軍對付他們，往往可以打出碾壓局。

  甚至於打到後面，漢軍軍官和士兵們都表示這挺沒意思的，不知道有沒有更加強悍的敵人能讓他們盡興。

  尤其是分配到地方駐守的主力軍老兵，他們紛紛表示就算是剛剛組建完成沒多久的新兵軍的新兵，按照練兵大營里學到的簡單而古板的軍陣知識和隊列知識也能把那些叛軍打出尿來。

  那些叛軍根本就是街頭鬥毆的混混，偶爾能遇到一兩百比較能打的有一定隊列技能的大家族私兵，但是這樣的私兵數量基本不會超過兩百，最多的也不過四百。

  老兵們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結果一個照面，一刻鐘的時間，就給對方打沒了。

  把對方的莊園給推平了都不過癮。

  新兵蛋子都能打敗的對手，我們這些老兵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技術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