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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見謝靜秋回來,用黑漆漆的眼睛凝視著她。
「我會為你保密。」謝靜秋說,「僅此一次。」
如果不是許鳶,她早稀里糊塗地嫁給了一個年近古稀的老頭。
她欠許鳶一次,是要還的。
……
謝鐸走前說,最多三天,他會救人。
只要撐過三天就好。
獨自被關在房間,夜裡常失眠。
謝斯止對她說,害怕時看月亮。
她看了,只覺得月光寒寂,沙漠荒涼。
她總會想起他——他在做什麼,身上又多了多少傷。
偶爾,黑牢的方向會在深夜裡傳來幾聲慘叫。
每當這時,許鳶就會從床上坐起來,豎起耳朵辨認。
她心裡清楚,不會是謝斯止。
他是一個,哪怕被冰錐穿過身體也能笑著望向她的人。
不過許鳶寧願聽到他發出一些聲音,這樣至少證明他還活著。
第三天夜裡,謝盈朝的保鏢來了。
密閉的囚室里,許鳶再次見到了謝斯止。
他上身赤著,每一寸都爬滿文字勾勒的傷痕。
漆黑的髮絲被冷汗打濕,混著血水一起潮濕地粘在臉側,有種地獄深淵裡爬出的墮落感。
他睏倦且疲憊,眼眸深垂,因為注射了藥物的緣故,無法昏迷或入睡。
謝盈朝捧著一本破舊的書:「十六章,五十二節,第十字。」
「人當敬畏,荒原之神與一草一木同在。」
第十個字,恰好是「一」。
保鏢拿著紋身針,刺入謝斯止手臂沒有傷口的地方,用當地的文字勾出了一個「一」字。
謝斯止仍有痛覺,他手臂顫抖,抬起灰暗的眼眸:「你就……」
「……只能,做到這樣嗎?」
每說一個字,血沫就沿唇角溢出。
與肌膚上的傷口,一起暴露在寒冷的囚室里。
額頭的血沾濕他的眼睫,脖頸的血流入漂亮的鎖骨——他幾乎被染紅了。
謝盈朝手中那本書,記載著N國當地信仰宗教的箴言。
他看見許鳶,將書遞過來:「下一個字,你選。」
許鳶仿佛站在冬日最深的寒冷里,眼裡只有謝斯止的傷口。
謝盈朝在他身上刻字,一筆疊著一筆,一道壓著一道,原本乾淨的皮膚,已印上了數不清的傷痕。
這是來自謝盈朝的懲戒——對於她身上那個「止」字。
許鳶捏緊冰冷的指尖:「那個字,不是他——」
「許鳶。」謝斯止出聲,但這沒能阻止什麼。
許鳶與謝盈朝對視:「——是我刺上去的。」
男人瞳孔深不見底。
這話說出口,相當於斬斷了謝盈朝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
他或許會因為對玩物的喜愛而對她寬容,但絕不會無底線的縱容。
許鳶什麼都明白,但她依然說了出來。
謝盈朝將書遞給保鏢,他掏出手帕,擦拭著一塵不染的指尖。
囚室角落裡,還站著一個手臂滿是紋身的女人。
許鳶認得那張臉——世界知名紋身師,總在雜誌上露面。
紋身師神情驚恐,不像自願來的。
以謝家這對兄弟的行事方式,是被綁來的也說不定。
「我諮詢了醫生,陳年的疤痕難以修復,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謝盈朝目光落在許鳶的腰線,「將字剜去,等傷口自然癒合,長出新的肌膚,再用紋身遮住。」
「這位,會為你設計最合適的圖樣。」
他仿佛站在冷冽的雲端,目之所及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渺小的螻蟻。
在他淡漠的眼底,許鳶仍是從前的模樣,像只溫順的人形娃娃。如雲如羽,柔軟得一觸即碎,乾淨得像不曾被任何塵埃弄髒,能給人一切關於美好的遐想——如果沒有被人在身上留下記號的話。
紋身師戴上手套:「小姐,我要檢查您的膚質和膚色,還有紋身處的大小,才能設計合適的圖樣。」
許鳶抗拒地別開她的手:「請不要碰我。」
謝盈朝唇線繃直:「飛了太久,已經不乖了。」
他垂著眼,挑選盤裡的紋身針:「我來。」
兩個字,足以令許鳶汗毛倒豎。
她後退,謝盈朝的聲音隨後響起:「你每退一步,我會在他身上多留一道痕跡。」
許鳶知道他做得出來,腳步頓時剎住。
謝盈朝掀起她的衣擺,露出柔軟白皙的肚皮。
他沒有把紋身針刺進她的皮膚,而是在她腰身一寸寸描摹。
冰涼的金屬觸感令許鳶不適,她身體繃緊。
保鏢端著顏料盤。
謝盈朝蘸取一點顏料在針尖,於許鳶腰間的「止」字上,畫了一隻折斷翅膀的鳥。
他鼻骨高挺,眉骨又深邃,輪廓立體感十足,擷著一種冷冽的氣質。
他與謝斯止,如同北方的風,與南方的雨。
一個眼神中就透出強勢的冷意,一個一舉一動里潮濕粘膩,卻在無形中把陰鬱深入人的骨髓里。
鳥兒栩栩成型。
謝盈朝打量了會兒,不滿意,拿沾濕的手帕一點點擦掉,又重新提筆。
這一次,是藍色的顏料,他畫了一朵鳶尾。
依舊不滿,擦掉重畫。
幾次後,他終於滿意,留下了一隻金色的鳥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