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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許鳶海藻般的長髮披在肩背,纖細蒼白,像只飄蕩在風裡,隨時會破碎的紙風箏。
謝斯止試圖從她身上找到一些她沒有被人傷害過的痕跡。
他目光一寸寸划過,又一寸寸低落,除了她冷淡與平靜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許鳶問:「到底為什麼一個人來瓦巴城?」
明知危險,卻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孤身踏足,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
謝斯止沒有回答:「謝鐸已經到了,對方手裡握有人質,沒摸清據點內的情況,他不便出手。」
許鳶反應過來:「外面的聲音是他?」
「那是我與他的約定。」謝斯止輕聲說,「許鳶,低一點頭,我有話要告訴你。」
他眉眼裡隱約帶著一點少年時獨有的爛漫。
只是很久沒睡好,眼下兩道淺黑的眼圈清晰可見,脖頸上,還有幾個細小的,幾乎察覺不到的注射針孔。
見許鳶盯著針孔出神,他無所謂地笑:「只是一些讓人精神清醒的藥物,再靠近一點。」
許鳶彎腰。
「你到底要說……」
謝斯止吻住了她。
許鳶的瞳孔驀然放大。
唇舌間交纏著血腥的氣味,許鳶本能想躲,卻被他用牙齒勾住唇。
謝斯止的吻總帶有一些強迫的意味。
唇瓣相貼,許鳶無可避免想起從前。
——他的吻,如一朵燃著烈焰的玫瑰,以霸道又毫無章法的方式,在她肌膚之上燎原。
他用唇、用舌、用齒,堵住了她的呼吸。
被他吻著,令許鳶有種墜入即將噴發的火山,末日降臨的毀滅感——滾燙而炙熱。
從前是,現在依然。
他吮著她柔軟的舌尖,幾乎侵占了呼吸的每一寸。
胸腔之中都瀰漫了謝斯止的味道,還有一點,他鮮血的氣味。
許鳶站不穩,跌在他懷裡,手腕被他拷在椅子上的手握住。
——骨骼分明,卻冷得她一顫。
謝斯止將一顆堅硬的東西送進她嘴裡。
在許鳶回過神之前,他按住她手中的冰錐,刺進自己的大腿,只留一截木柄在外。
兩人離得太緊,灼熱的鮮血一滴不落地濺在了許鳶的衣擺上。
謝斯止鬆開她,臉頰蒼白。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笑吟吟看著她:「真甜,我想了五年。」
重逢後第一個吻,和他夜夜夢裡回味的,一樣甘甜。
許鳶指尖被血染紅,呆呆看著插在他腿上的那根冰錐:「謝斯止……」
囚牢的門打開,謝盈朝的保鏢去而復返。
他們意識到不能把許鳶關在這裡,將她推出囚室,關在了隔壁。
所有人都離開後,許鳶吐出了嘴裡的東西。
紅白相間,躺在她的掌心。
——一顆他染血的臼齒。
潔白的牙齒里鑲嵌著一個極小的像金屬一樣的東西,許鳶意識到,這是一個微型儀器。
她所在的囚室與謝斯止緊挨,牆壁上有氣孔相通。
「謝斯止——」她喊他。
隔壁,他應了一聲,聲音微弱。
「你沒事吧?」
他沒有回答,過了會兒,低低地問:「旁邊有窗嗎?」
許鳶環顧四周,在角落的牆壁上方看見了一扇四四方方的小窗。
「有的。」
「窗外是什麼?」
許鳶踩著椅子趴上窗沿。
月色里,沙漠無垠,在沙漠邊際,有一汪清澄的湖水,水面映入月光,清透明亮。
「沙漠,還有湖。」
「月亮呢?」
「也有。」
他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謝斯止——」許鳶又喊他,「你說話……」
囚室外有人守著,她無法問臼齒的事,最想問的也不是它。
謝斯止受了很多傷,流了很多血,聲音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死掉。
真奇怪,明明是個混球,明明總惹她生氣,明明不久前,才給了他一記耳光。
——可她的心還是會為他而疼。
謝斯止沒有回應。
許鳶的心臟倏然縮緊,像被一隻手捏住,短暫地無法呼吸了。
「我很疼。」黑夜裡,她聽見他低弱的氣音。
被攥緊的心臟落回了原位,許鳶鬆了口氣,背靠著離他最近的那面牆:「我還以為你不會疼。」
「很久沒有疼過了。」
「很久是多久?」
許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他閒聊。
只是覺得,這樣冷的囚牢里,如果謝斯止就此沒了聲音,她今晚大概都會睡不著。
「上一次……」他想了想,「是你對我開槍那天。」
「活該。」許鳶抱住膝蓋,把自己蜷縮起來取暖。
「可我不後悔。」他這樣說著,語調也毫無悔意。
許鳶靜了靜,忽然問他:「到了約定的期限,你真的會遵守承諾,放我走嗎?」
謝斯止笑了。
許鳶幾乎可以想像他此刻的模樣。
——那薄情的唇角一定微微翹起,他慣有的散漫模樣。
「你好天真。」
他聲音裡帶了一點啞:「一個月後,如果還要走,我會用更結實的繩子,更堅固的籠子,用能想到的一切辦法,把你留下,就算你恨我也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