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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玄妙得難以形容。
他黑色的襯衫濕漉漉的。
一開始,黎茵瞳以為是被外面的雨水打濕的。
可他臉上濺著血滴,指尖也全是血。
他挺拔地站在門外,對著屋檐滴下來的雨水,漫不經心地搓洗。
那時她才知道,襯衫,是被血染濕的。
他身上那種黑暗的東西仿佛是生來帶的,平時用散漫遮掩了。
但偶爾不經意流露出的一點,就足夠讓她身體僵硬,夜裡發噩夢。
她常常在想,究竟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征服這個男人。
或許像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愛,也不會去愛,只要獨自生活在深淵裡就好。
謝斯止沒有再跟她說話。
保鏢搬來了畫架。
黎茵瞳坐在他斜對面的位置,看他認真地調起了顏料。
謝斯止畫畫時很安靜。
只有這種時候,那層陰翳的東西才會短暫地褪去。
偶爾,他臉上還會不經意間露出一絲孩子氣的柔軟。
黎茵瞳要很仔細,才能捕捉到。
她坐姿很隨意,因為清楚,他需要參照的只是她這張臉。
這幾年他的畫足有幾百張,從一開始的生澀,到現在的逼真。
每一張畫上都是不同的姿態、不同的動作,只有那張臉,從始至終沒有變過。
黎茵瞳很清楚,畫裡的面孔不是自己,和她的原生臉三分像,即使微調過後,也只有六分像。
可氣質卻迥然不同。
但她沒有多嘴去問的資格。
黎茵瞳望向窗外。
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花園外的大門。
那個女人還撐傘站在原地,隔得很遠,只能看到她的傘邊,看不清她的身形。
那樣單薄得一個人,在這樣濃烈的風雨里,幾乎要被這雨夜吞噬了。
「多久了?」謝斯止臉色蒼白,好像生病了一樣。
「一個小時半。」黎茵瞳連忙說。
她坐得腰痛,趁他停下筆,直起身舒展了一下。
「不是問你。」
身後的保鏢看了眼腕錶:「三個小時了。」
他神情平靜,起身走到窗邊。
透過雨幕,許鳶的身影隱匿在了黑夜裡。
她的倔強一如從前,只不過從前是倔強著要離開他,而現在,則是倔強著不肯離去。
謝斯止摘下腕上的沉香珠。
珠子盤久了,幾年前開裂了一回,露出了中空的內里。
他沒有換新的珠子,而是請手工藝人用木料塞填滿修復。
看似光滑,與完美的無異,但只有主人知道,它曾經缺失了一塊。
臨近窗邊,潮意與寒意沿著房屋的外牆,一點點滲透進來。
遠處,許鳶忽然倒在了雨中。
謝斯止盤珠子的手一頓,而後啪嗒一聲,繫著沉香珠的線繩,在他手中斷掉了。
……
臨近午夜,林哲打電話發消息,都沒有人回。
知道她現在無處可去,他開車沿著陽光南路一條街一條街地找,終於在一座洋房的門外看見了那個纖細的背影。
她幾乎都被風雨吹透了。
林哲還沒來得及停下車,她手中的傘就掉了,暈倒在了地上。
林哲連忙下車。
許鳶如同雪原上的冰塊,潮濕冰冷,毫無生機。
在這樣冷的雨夜站了三個多小時,身上早已沒有一絲溫度了。
林哲正要把她抱回車上,肩膀卻被人推了一下。
他摔倒在背後的積水裡,抬起頭,一個保鏢模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禁止他靠近。
而一個英俊的男人正站在保鏢的傘下,望著地上昏迷的女孩。
「是你?」林哲認出了他。
儘管看起來病弱蒼白,真人卻比電視鏡頭前的氣場更為強大。
只是靜靜地站在面前,就讓他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陰寒的壓迫,好似面對的,是什麼黑暗裡的怪物。
林哲不明白,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謝斯止彎腰,抱起渾身濕透的許鳶。
他轉身走進了花園,從頭至尾,沒有看林哲一眼。
第70章
雨夜受寒,許鳶發起了高燒。
她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夢境與回憶。
正值春日,弗拉克斯曼學院的櫻花綻放在落滿微光的枝頭。
許鳶腳步匆匆,才踏出荒僻的小路,就看見前方樹下站著個少年。
謝斯止背抵著綴滿繁花的樹幹,似笑非笑看著她:「在躲我?」
「才沒有。」許鳶望向腳下摻了落花的泥,又去看一旁花壇里的冬青葉子,左顧右盼的,就是不看他。
「不是說好了,我教你射擊,你教我畫畫。」他走近,漂亮的眼眸彎彎,「你不守信用。」
「我不是教過你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許鳶無可避免地想起上次教他畫畫的場景。
他的注意力不在畫布上,不在畫筆上,更不在那被他調得亂七八糟的顏料上。
而是盯著她。
少年的眼睛如同兩丸黑水銀,流光溢彩,久不挪開地凝視令她臉紅。
這一細微的變化,一下就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為什麼臉紅?」他問。
「你好好學,不要總是看著我。」
「人長眼睛,不就是為了欣賞美好的事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