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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就如同此刻。

    小鎮的日暮里,鐘聲敲響。

    生日宴開場,名利場的大人暫停交談,圍著蛋糕給李子豪送上生日祝福

    許鳶站在人群之外,亂跑的小孩不當心撞到了她,手裡的果汁澆了她一身。

    客廳中,謝斯止起身,他雙手插著西褲的口袋,穿過人群,走了出來。

    五年似乎沒有改變什麼。

    他仍喜歡穿著年少時的黑襯衫,神情倦怠而散漫,眼眸里也依然蘊著讓人看不透的底色。

    只是他的五官深邃,褪去了淺顯的稚氣,比起當年清瘦的少年,多了幾分成熟與凌厲。

    生日快樂歌的前調響起。

    黎茵瞳跟在他身後。

    這破落鎮子無趣得緊,小孩的生日宴更是無聊。

    要不是謝斯止,她才不會放下架子來參加這種無趣的宴會。

    因為謝氏掌權人的到來,鎮上「大人物」都來赴宴。

    可謝斯止看上去對宴會興趣寥寥,對小孩子更是沒有耐心,黎茵瞳不明白,他要去哪裡。

    當謝斯止停下腳步,站到許鳶面前時,氣氛倏然安靜了下來。

    許鳶蜷起指尖,從那手腳僵硬的狀態里回過神來。

    人群攢動,暮色交錯。

    賓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視線在許鳶與黎茵瞳的身上來回遊移。

    黎茵瞳愕然。

    人群之中,只有謝斯止最為平靜,他捏起許鳶的手腕,用紙巾,慢條斯理擦拭她手背上的果汁:「怎麼這樣不小心?」

    他語氣熟絡,仿佛這五年的光陰與愛恨不曾存在過。

    小孩撞到許鳶後直接跑掉了。

    此刻,謝斯止開口,父母不能裝作沒有看到,把小孩揪到許鳶面前:「快道歉!」

    小孩不情不願地說了句對不起。

    黎茵瞳問:「你們認識?」

    謝斯止彎起削薄的唇:「很久沒有見面了,是吧?嫂子。」

    這稱呼勾起了許鳶深藏的記憶。

    從前床上,他喜歡在她耳邊呢喃這個稱呼,喜歡看她因此而流露出的羞恥神情。

    每每他這樣喊,許鳶的脖頸都會染上一層粉紅,產生一種背德的錯覺。

    但此刻,再次聽到這兩個字,只讓她覺得像是地獄傳來的討債的聲音,終此一生,也無法擺脫。

    許鳶的眉梢輕輕擰起。

    謝斯止骨節細瘦的手指攥著她。

    他手腕上不見了當年的沉香珠,而是戴著一塊昂貴的鑽表。

    「見到我,不開心嗎?」他淡淡地問道。

    許鳶終於回過神來,抬眸與他對視。

    他看上去很平和,越是這樣,越讓許鳶感到恐懼。

    ——如今的謝斯止,學會收斂情緒了。

    許鳶沒有和他說上哪怕一個字。

    她抽出手腕,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李家的花園。

    謝斯止沒有阻攔,只是摩挲著仍殘留她溫度的指尖,目光凝視著她清瘦挺直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正逢夕陽的斜暉傾灑,落在許鳶長發側邊,映出一截雪白的耳垂。

    她走得毫不猶豫,如同那年雨夜一樣。

    他眼睫低垂,掩去眼底溶解了寒光的陰翳,沒有人能從他此刻的神情中揣測出情緒。

    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早前摘下的沉香珠,在生日歌的尾調中,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輕輕盤動著。

    ……

    許鳶走出花園,支撐著她的最後一絲力氣潮水般退去。

    謝斯止沒有追來。

    她蹲在路邊,抱著手臂,大口大口喘息。

    夕陽拉長了她的影子,落日的柔光翻卷著她白裙的邊角。

    淺看,是最溫柔不過的暮色垂垂,可在許鳶眼中,落日是世界上最荒涼的東西。

    晝夜由它分界,天光隨它隱匿,它攜長夜與寒冷降臨人間,無論大地上的人願意與否。

    林佳追了出來:「緣緣,你怎麼啦?」

    她扶許鳶站起來:「剛才那個男人,你認得?」

    那男人叫她嫂子。

    林佳認識她這麼久,別說結婚,她就連家人都不常聯絡,每年都是獨自一人在花枝鎮過年。

    許鳶搖頭:「他認錯人了。」

    林佳不疑有他,轉移了話題:「還沒吃晚飯呢,我爸媽今晚做了好吃的,叫我帶你去我家吃飯,走吧。」

    林佳一家人都很熱情,許鳶從前偶爾會去她家吃飯。

    但謝斯止出現在了花枝鎮,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擔心給林佳帶來麻煩,她搖頭:「今晚就算了。」

    林佳根本不聽她的,把她強行推上了車。

    「我就說你平時要吃點營養的東西吧!」林佳把車門一拍,得意地說,「你的力氣還沒我一半大!」

    ……

    餐桌旁,除了林佳的父母外,還有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叫林哲,是林佳的堂哥,樣貌英俊。

    他大學讀的是美院,畢業後就回到花枝鎮做了中學的美術老師,同時在校外開了家畫室,周末輔導藝考的學生,有著穩定體面的工作,還有一分收入不錯的副業,在花枝鎮這種小地方,算是很優質的男人。

    相親的對象快要把他家的門檻都踩爛了,不過他眼光高,一個都看不上。

    直到某次去幼兒園給林佳送東西時遇見了許鳶,對她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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