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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他捂住傷口,靠著沙發閉上了眼,濃密的眼睫輕扇,唇角彎起自嘲的弧度。
保鏢放開醫生,又給遠在東側門外的人打電話,掛上電話後,對許鳶說道:「許小姐,已經把人放了。」
謝斯止睜開眼睛,眸色愈發深黑了:「誰允許放人了?」
少年的眼睛落在許鳶身上,每一道目光都鋒銳陰冷:「我要裴霽言的命。」
他唇邊掛著瘋狂的笑:「如果我死在她手裡,就把我的屍體送到她的床上,我要她日夜看著我,醒來是我,夢裡也是我,就算我死,這一輩子,她也只能守著我的屍骨而活。」
「先生……」保鏢為難道。
這樣的瘋言瘋語,令許鳶擰起眉頭。
但她心裡清楚,謝斯止說得出來,就做得到。
他根本不怕死,更不怕死在他手裡。
想到這,許鳶調轉槍口,把槍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目睹這一舉動,謝斯止的眼睛一剎那紅了:「你做什麼?!」
「我很累。」許鳶靜靜地看著他,「如果不能放我走,就換你,抱著我的屍骨過一輩子。」
一道刺眼的光芒閃過,是裴霽言的車前燈。
他得到自由之後沒有離開,而是讓司機將車子直接開到了玻璃書房之外。
暴雨如注,烏雲染黑了整片天空。
兩人彼此對峙,誰也不肯先退讓。
謝斯止的目光幾乎穿透了許鳶的身體,描摹著她每一寸表情。
他記不清,多久沒有看到許鳶清澈的眼睛了,而是習慣了她一天比一天的灰敗和衰弱。
喜歡不顧她的意願做那些事,不止是因為看到她就會壓抑不住欲望。
更是因為,只有在情動的時候,她才會有一些鮮活的顏色,才能讓謝斯止感受到,有真切的生命力存在於她的身上。
她說她很累,拿槍抵著自己,眉眼滿是疲憊。
明明從前在謝盈朝的身邊,她很愛惜生命,怎麼現在,反而不想活了呢?
謝斯止凝視了她很久,輕聲問:「你恨我?」
同樣的話,謝盈朝也曾問過。
那時許鳶說了實話,這回依然。
她平靜地回道:「是。」
謝斯止忽然笑了:「跑吧。」
他無視了懸在頭頂的那把槍,死盯著許鳶被染紅的裙擺,幻想著,自己名字里的「止」字是以怎樣的角度和深淺被烙在了她的身上。
狂風驟雨呼嘯在夜幕之下,足以摧毀這世間柔軟的一切。
鮮血染紅了他的襯衫,他的笑容令她渾身發寒:「就算跑到天邊,我也會找到你。」
……
這句話,許鳶記了五年。
每回夢見從前,總一身冷汗從夢裡驚醒。
許鳶曾想過,如果有天謝斯止真的找到了她,該是怎樣的場景。
她在腦海里做過無數的預想,要怎麼躲開他。
也認為過去這麼久,無論是謝斯止,還是她,都該放下了。
可當這天真的到來時,卻發現沒用,設想無用,安慰無用,什麼都沒用。
李子豪的生日會熱鬧非凡。
當謝斯止出現在視野中,許鳶所感知到的,只有恐懼和寒冷。
尤其當他越過層層人群,深邃的眼眸與她相交的那一刻,那種冷意到了極致。
只一個眼神,許鳶就明白,什麼都沒有過去。
那年深夜的暴雨沒有停歇,那年她開槍留下的傷口沒有復原,那年糾纏、又彼此傷害的痛苦也沒有釋然的一天。
——謝斯止,是沖她來的。
第67章
關於五年前的雨夜,許鳶記憶里的細節許多都已模糊了。
除了謝斯止那句話,她只記得,被血染紅的地毯,玻璃壁上褪色的紙鳶,被狂風席捲在雨幕中的花瓣,以及他孱白唇畔彎起的涼薄的笑。
在許鳶經過時,他抬起手,指尖粘著粒粒血珠,試圖去觸碰她。
許鳶躲開了。
血珠滴落,他什麼都沒有碰到。
許鳶坐上了裴霽言的車子,將那夜的暴雨,過往的一切,拋在了身後。
這些年,她隱姓埋名生活在花枝鎮,靠一間蛋糕店維持生計。
除了「徐緣」這個身份外,裴霽言一切的幫助和示好,都被她禮貌地回絕了。
心如槁木,她無法再去愛人,又或者坦然地接受別人的愛意。
裴霽言還有很長很好的一生,不該再和她繼續糾纏在這團令人窒息的泥沼里。
一年前,裴霽言最後來過一次花枝鎮。
夏夜月色如水,他將車開到無人的山腰。
敞篷車的車頂打開,兩人看了半宿的月亮。
靜夜無聲,直到那輪鐮刀月要沉落於山澗,裴霽言才開口:「你心裡還有他,對嗎?」
許鳶靜了很久,答非所問:「我是恨他。」
「恨與愛,並不是完全對立的東西,付諸了愛意,才會產生怨恨。」
裴霽言眼神溫柔得叫人心碎:「為什麼那樣惡劣的一個人,會令你記到現在?」
許鳶也不明白。
不論愛恨,謝斯止確實在她靈魂上烙了永生難以褪去的印記。
像只披了斗篷的夢魘,平時無法看見。
但只要掀開一角,斗篷之下的噩夢就會失去束縛,翻湧著將她團團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