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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你放開我——」她在他懷裡掙扎,動作間,一記耳光甩在了他臉上。

    那一巴掌帶著她殘存的全部力氣。

    謝斯止被扇得頭偏向了一側,臉頰也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紅色指印。

    他沒有生氣,反而邪氣地笑著,攥緊她的指尖:「還有力氣動手,好得很。」

    幾個醫生進到屋子,帶來了醫療用具。

    許鳶毛骨悚然,直到醫生取出一副胃管,她更確信了自己的直覺。

    她要沿著椅子的一側逃走。

    剛一動,就被謝斯止強行按在了原處。

    他知道會很難受,但如果不使她難受一次,往後的日子,她只會用無限的絕食來折磨自己的身體,直到她日漸枯槁,而謝斯止不得不如她所願,放她離開。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杜絕她的念頭。

    某一刻,謝斯止真的恨極了她。

    他寧願許鳶把所有憎恨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方式發泄到他身上,也不想她這樣傷害自己。

    口胃管接進喉嚨,藥液沿著管子輸入。

    許鳶本能想要嘔吐,噁心感不斷翻湧,眼淚無法控制地流了出來。

    她不停地掙扎、咳嗽,藥液反流淌濕了她雪白的下巴。

    是想給她一個讓她再也不敢傷害自己的教訓。

    但幾秒後,看到她痛苦的眼淚,謝斯止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給自己幾個耳光的衝動。

    他示意醫生停下。

    強行灌入的液體全被許鳶吐了出來,她像要把肺和淚腺一起咳出,肩膀顫抖,眼淚流個不停。

    嘴角的藥液沿下巴、脖頸,流到鎖骨和白色的睡裙上,漸漸乾涸成一灘褐色的痕跡。

    在謝斯止靠近為她擦拭的時候,她抱起膝蓋,用戒備的姿態,把自己縮成一團:「別碰我……」

    謝斯止從沒見過她像這樣在哭,因為咳嗽,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紅潤的顏色,她臉頰全是剔透的眼淚,狼狽不堪,卻又帶著殘破的想要讓人緊緊擁住、據為己有的美。

    「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他怔怔地看著她,強硬按住她,溫柔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淚。

    「到底是誰欠了誰?」許鳶哽咽,每一個字出口,都帶有痛苦的意味。

    「那就互相虧欠吧。」這句話忽然讓謝斯止心情好了起來。

    他眼底遽然生起了一簇熾熱的火焰,「這樣,就能糾纏一輩子了。」

    第60章

    冬日最深之時,天空總是灰濛濛的。

    大雪一下就是一整天,無論晝夜,世界都沒有太多的光線,陷入一種陳舊悶沉的色彩里。

    萬物失去了生命力,一切都靜寂而破敗。

    病初時,許小姐拒絕吃飯吃藥。

    直到謝斯止在某夜進入了她的房間,他離開之後,許小姐就開始進食了。

    吃飯吃藥,意味著她的病情會好轉,麗樺因此感到開心。

    但許小姐自己看起來並不開心。

    那晚以後,謝斯止再沒出現過,而許小姐也沒主動開口說過話。

    麗樺的開心沒有持續多久,她發現,即使正常地吃飯用藥,許鳶的身體仍在一天天消瘦。

    就好像,消耗她的東西不是物質上的,而是來源於精神。

    她從前偶爾還會坐在窗邊的書桌上看書,現在除了吃藥和必要的清理自己,其餘時候都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也不動,安靜得像是死掉了。

    ……

    老式建築里還保留著幾十年前的壁爐。

    冬夜寒冷,麗樺和幾個傭人坐在一起烤火。

    世界風雪嗚嚎,謝鐸滿身披雪走進來,拎著兩個牛皮紙袋。

    他看了眼樓梯的方向:「許鳶睡了嗎?」

    「剛剛離開的時候還沒有,您要去許小姐房間嗎?現在已經九點了。」麗樺猶豫著說,「要是小少爺知道,恐怕……」

    謝鐸笑笑:「別擔心。」

    房門沒鎖,謝鐸按開燈的按鈕,一室明亮。

    他把袋子放在小桌上,打開後,飄出甜香的味道:「回來路上正好看到有賣糖炒栗子。」

    有外人在這,繼續躺在床上是很失禮的。

    許鳶靠在床頭,用薄被蓋住了半身:「晚上好。」

    她嗓音和神情都很淡,即使被光照著,也驅散不掉身上的孱弱,如同一塊透明的白瓷,輕輕一碰,就有碎裂的危險。

    謝鐸:「你現在的狀態,就算機會擺在眼前,想跑也沒有力氣。」

    「跑?」許鳶抬眸望向他。

    謝鐸摸了摸鼻尖:「確實有點難。」

    她居住的地方一直有保鏢守著。

    不久前,謝斯止把保鏢人數增加了三倍,在層層「保護」下,就連蒼蠅都飛不出這幢樓。

    謝鐸戴上塑料手套,剝了一顆金黃色的板栗仁遞給她。

    「謝謝,我不吃。」她的神情和寒冷的冬日一樣冷清。

    「麗樺說,你晚飯只喝了一碗蔬菜湯。」謝鐸沒有勉強,摘掉手套放在一邊。

    「您要去和謝斯止說嗎?」許鳶垂下眼睫。

    「當然不會。」謝鐸問她,「不過,你就打算這樣僵持下去?」

    許鳶沉默了很久,反問他:「您認為,我該怎麼辦呢?裝作一無所知,在謝盈朝之後,也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籠子裡的一隻鳥嗎?」

    「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或許可以說服自己。」女孩臉頰皮膚很薄,在窗外雪光的映射下,泛著冷淡的顏色,「可現在的我沒有辦法,我會怕他,會因為他的靠近而恐懼,也許我很懦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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