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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許鳶很溫和,但這不代表她的嘴巴不會刻薄。

    這一點,謝斯止早就知道。

    但真的被她用話刺傷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會疼。

    就算過去的他很糟糕,他以為許鳶至少能夠感受到,他從沒有像謝盈朝一樣,把她當成類似玩具的東西。

    床頭的燈光映在許鳶蜷曲的眼睫上,將她眼底的冷清照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謝斯止所熟悉的、溫順的女孩。

    或許她本身也不是一個多溫順的人。

    小時候的她不顧保姆的阻止,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一瓶熱牛奶的時候,他就該意識到這點。

    許鳶從來都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與靈魂。

    往日的溫順,只是在她自己無法左右的處境中,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適者生存的改變。

    她從前可以為了生存而低頭,現在卻不管不顧了。

    這很難不讓謝斯止覺得,自己在她心裡,遠比謝盈朝要糟糕無數倍。

    「你討厭我了,是嗎?」他嗓音沙啞。

    「請放我離開。」

    許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長久沒有吃東西,她很虛弱,聲音低低的。

    她用了「請」字,令謝斯止感到很不舒服。

    這不僅是出於她的禮貌,更意味著,她在有意識地,和他劃開界限,把他疏遠出她的世界。

    他眼眸忽地黯了下來:「放你離開,就不會討厭我了嗎?」

    「如果是這樣。」

    每每她說起想要離開他的話,總能激起他心底的戾氣。

    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聲音冰冷:「那就繼續討厭下去吧。」

    生來就是不被父親承認的孩子,母親也曾想把他拋棄。

    很小的時候,謝斯止就明白,自己在這世上是孤獨的載體。

    除了母親,沒有人愛他。

    可母親的愛也會被現實壓垮。

    那年秋日,許鳶站在漫山紅楓下,說希望他一生平安,他一時無法置信。

    她的感情清澈無瑕,這世界上不會再出現第二個,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依然天真地相信他的人。

    許鳶之於他,不僅是愛,也不僅是少年人的欲.望,而是他和這個人間為數不多的連接。

    只有許鳶在他身邊,他才會感覺,自己沒有完全被這世界所厭棄,還可以有一些愛人的能力。

    所以只要她不離開,哪怕是討厭他也沒有關係。

    她在身邊,謝斯止就覺得自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他低斂著眼眸:「從前是我錯了。」

    把許鳶送到謝盈朝身邊時,他並沒有對她產生類似愛的情感。

    只是對幼年時遇見的女孩有些超於常人的興趣,僅此而已。

    如果當時他有一雙能預見未來的眼睛,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再如果,她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可以由他來替代,哪怕是千百倍的代價,他也會毫不猶豫。

    但人生從來只有一次機會。

    「可我需要你,我也愛你。」少年攥緊她冰冷的指尖,「所以你不許走。」

    他的音調激幾近偏執:「你可以恨我,可以不理我,但是別想用任何方式離開我,我不允許。」

    碗中的粥已經溫了,褐色的藥液也涼了。

    「醫生說,再不吃東西,你的身體會撐不住。」謝斯止總是能在發瘋與正常之間遊刃有餘地切換,他又溫柔了起來,「起來吃點粥,再把藥吃了,好不好?」

    「只要你吃東西,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不是討厭我嗎?」那一刻,他眼眸明亮極了,「就算想要在我身上扎刀子也沒有關係。」

    如果捅他幾刀就能讓許鳶原諒他,謝斯止一定會立即、毫不猶豫地把刀遞到她手裡。

    許鳶仍然沒有吭聲。

    少年又不耐地蹙起了眉頭,他的情緒太容易被她牽動了。

    「不吃嗎?」他的音調聽起來有些危險。

    「你要怎樣?」許鳶平靜地問,「又要用小花,或者別的什麼人來威脅我嗎?」

    謝斯止從前說過,她一頓不吃,他就會餓她的貓,反正他早就看小花不順眼了。

    兩人之間的關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持。

    謝斯止很清楚,繼續用她在乎的人威脅,只會讓許鳶對他更加反感。

    但許鳶的倔強,從始至終。

    她不是會隨便放棄生命的人,不吃飯,不治療,不是想要去死,只是在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謝斯止放她離開。

    明明往日裡總無視他的愛意,這種時候,她卻很清楚什麼是他的軟肋,知道把自己當做籌碼,也許會令他妥協。

    謝斯止眼裡泛起淡紅的血絲:「我說過,別想用任何方式離開我,死亡也一樣。」

    「只要我不許,就沒有任何東西,能把我們分開。」

    「我再問一次。」他音調里危險的意味更深了,「到底要不要吃飯?」

    許鳶疲憊地合上眼皮:「我很累,請讓我休息吧。」

    又是這樣生疏的語氣。

    話音剛落,謝斯止把她從床上拎了起來。

    這半個月,許鳶瘦了很多,這動作對他而言毫不費力。

    他把她抱去臥房中央的椅子上。

    儘管不清楚他的用意,但直覺告訴許鳶,此刻的謝斯止被她惹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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