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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他問許鳶,對於未來有什麼期待。

    彼時,家裡的經濟狀況已經不容樂觀了,但父母為她存了足夠的學費,足以支持她到任何一個國家留學,就算以後無法富裕地生活,也不會影響到她未來的人生。

    許鳶習慣了安逸平靜,覺得怎樣都好。

    無論將來是做一個畫家、開一間烘焙的小店,又或是做舞蹈老師教小孩子跳舞,都好。

    她想了半天,認認真真對父親說:「只要能和爸媽待在一起就好了。」

    父親嘴角彎起一絲那時的她還看不懂的、苦澀的笑。

    那是她與父母度過的最後一個新年。

    第二年,她來到了莊園。

    年是和謝盈朝一起過的。

    滄城的冬天漫長,只要年關都會下雪。

    許鳶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雪景,就被謝盈朝按在了床上。

    新年的煙花聲響徹天際。

    窗簾厚重,她看不到一點菸火的色彩。耳朵只能聽到煙花炸裂的聲音,但很快,就被男人的喘息聲蓋過去了,宛如一片浮萍,隨哪一道浪潮翻卷,都由不得自己。

    又過一年,謝斯止從N國歸來。

    夜裡,眾人坐在主屋守歲。

    謝斯止靠在窗邊,視線看似落在電視的歌舞上,卻總在漫不經心間瞥向她。

    他的每一道目光,許鳶都清楚地知道。

    那時她心跳很快,生怕某一瞬間謝盈朝回頭,發現了謝斯止熾熱的目光。

    謝盈朝看見了她泛紅的臉頰。

    「很熱嗎?」他問。

    許鳶心虛地點頭。

    於是謝盈朝叫來傭人,把室內溫度調低了。

    不久後,許鳶被謝斯止堵在去往洗手間的走廊上。

    一牆之隔外就是謝盈朝,他按著她吻了很久,直到兩人的嘴唇都微微泛紅才肯鬆手。

    謝斯止總是那樣直白,莽撞幼稚,明目張胆到讓她後怕。

    從前許鳶對他的評價,是個壞小孩。

    儘管許鳶很清楚,那不是謝斯止的本質,但她對他的感情為他罩了一層迷霧般的薄紗。

    她會刻意弱化他的缺點,用幼稚這樣的詞彙來洗去他身上一些瘋癲的東西,而後在心底告訴自己,其實他並不壞。

    是他告訴她謝盈朝的喜好,教她怎麼在莊園生存。

    是他,把她從謝文洲手中救下,為她挨了不止一頓鞭子。

    是他,燒了謝盈朝的玫瑰花田,只為了讓她度過一個不算太壞的生日。

    也是他,為她站上了七十層天台的邊緣。

    對謝斯止動心的這件事,許鳶沒對任何人提起過。

    但她心裡認為,這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就算他性格里有很多惡劣的地方,也足以被他用他的好抵消了。

    他愛她的方式,不惜一切。

    被一個熾熱的少年用生命愛著,有幾個女孩能不為此動容?

    可假象被打破的那一刻,她才發現,這些原本不必發生在她身上。

    ——無論是成為籠子的一隻鳥,又或是陷入瀕死的危機。

    她以為的拯救,不過是他計劃一環。

    造成她所有苦難的源頭,正是她心中的那個幼稚的壞小孩。

    一切都是虛幻。

    他對她好,是為了誘惑進入陷阱的小兔。

    他救她,只是不想她在計劃完成前死去。

    他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只是為了讓她對他沒有防備。

    對真相的認知擊碎了許鳶心裡的防線。

    比起這幾年壓抑的苦難,她更沒有辦法接受——一切都是謝斯止的安排。

    痛苦幾乎淹沒了許鳶。

    精神上的震顫,在她心湖投下一塊巨石,砸碎了水面虛偽的平靜。

    她才發現,原來心裡早有著無數道的裂痕了,只是平時很努力地不讓它暴露出來。

    甦醒之後,謝斯止沒有再出現,這讓許鳶感到了一點安全。

    無法面對他,無法想像見到他會是怎樣的心情,與其這樣,不如不見。

    比起從前,她的身體更加羸弱了。

    儘管麗樺依然會在身邊照顧她,醫生也會一天三次來為她做檢查,但她身上蒙了一層灰敗的顏色,沒有活力,沒有朝氣,頹喪到了極致。

    就好像,失去了靈魂之中最核心的東西。

    從前在謝盈朝身邊,還能裝出平靜的模樣來抵抗命運帶來的苦難。

    但面對謝斯止,她沒有力氣了。

    ……

    一連許多天,莊園裡的氣氛壓抑無比,這完全是因為莊園主人那陰鬱的臉色。

    謝靜秋謀劃已久,只缺一個恰當的時機。

    在製造了混亂之後,她的人把謝盈朝從地牢裡帶出來,飛速前往謝氏的私人停機坪。

    能成功離開,固然是因為謝靜秋做了這些年的繼承人有些人脈和手腕,但也和謝斯止那晚被絆住有關。

    因為許鳶吐血,他沒有親自去追。

    等到第二天許鳶的狀況穩定之後,她和謝盈朝乘坐的飛機早已輾轉幾個國家,失去了蹤跡。

    謝斯止對此不以為意。

    謝家上下盡數被他握在手裡。

    謝盈朝失去了權力,失去了心腹,失去了一切。

    就算僥倖留住一條命,此刻的他一無所有,也無法掀起什麼浪花。

    從醫生進門起,謝斯止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面前的顯示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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