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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借著遠處玻璃的倒影,許鳶看到,隨後趕來的謝鐸,擋在了謝靜秋的身前。
槍口離他很近,幾乎要貼上他的額頭。
謝斯止嗓音凜冽:「讓開。」
謝鐸雙手插兜,平靜地與他對視:「如果要開槍,就先讓子彈先穿過我的身體。」
寒冷的雪夜,氣氛一時僵住了。
謝靜秋詫異地抬頭,卻只能看見謝鐸的背影。
他往常花花公子的氣質收斂起來,倒有幾分可靠的模樣了。
深重的戾氣從謝斯止身上逸散出來。
某一刻,謝靜秋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直覺,他真的會按下扳機,把礙事的人全部清理掉也說不定。
謝鐸望著面前的少年,記憶回到十年前遇見他的那天。
那時,謝鐸剛被定為家族的繼承人之一,在莊園閒逛時,看見了謝斯止。
盛夏,晚霞鋪滿天際,知了在樹上嘶鳴,蜻蜓翻飛於池塘的水面。
年幼的謝斯止身形單薄,他穿著一件黑色襯衫站在池塘邊。
在他面前,兩個小孩正在玩水,他們是謝家的客人,和父母一起來參加晚宴。
謝斯止走近,毫不猶豫將他們推進了池塘。
看著小孩在水中掙扎呼救,謝斯止年幼的臉上只有淡漠,仿佛正在他面前死去的不是人,而是兩隻蟲子那樣隨意。
那日傍晚,是謝鐸出聲叫來了傭人,才沒有使得兩個小孩溺亡。
相對應的,謝斯止被狠狠地抽了一頓鞭子,但他一聲沒吭。
直至今日,謝鐸仍記得謝斯止那天的眼神。
年幼的孩童,眼底蓄著一層令他感到陰冷的東西。
他望過來的時候,讓謝鐸感覺到自己不是被人盯著,而是被什麼潛藏在黑暗中的惡鬼。
那時的謝鐸就有種直覺。
像謝斯止這樣的人,他想要做的事,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如他所願,一種是不如願,但他會一直做下去,直至如願,又或是死亡。
謝斯止想殺謝靜秋。
謝鐸擋在槍口前,沒有抱太大的期待他會因此而停手。
對於他有多瘋,謝鐸一直都很清楚,更別說,謝靜秋這一次踩在了他最痛的痛處。
謝斯止盯著謝鐸,身周彌散著凜冽的氣場,他指腹幾次擦動扳機,但最終沒有扣下去。
他緩緩放下槍:「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讓她滾出我的視野,永遠不要再出現。」
謝鐸明白,謝斯止這一刻的決定不代表在下一刻仍然有效,多待一秒都有風險。
這句話落下之後,謝鐸立刻拽著謝靜秋離開了書房。
在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眼。
許鳶還被謝斯止緊緊地鎖在懷裡。
少年臉色蒼白,低垂著眼眸。
……
謝靜秋甩開了謝鐸的手,一個人朝雪夜的深處走去。
謝鐸在身後叫住她:「靜秋。」
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清晰地腳印,謝靜秋頓住腳步。
「為什麼要這樣?」
「讓許鳶知道真相,不做蒙在鼓裡的傻瓜,不好嗎?」
「謝斯止為了使許鳶留在身邊做了些什麼你很清楚,你也該清楚,許鳶的性格在知道真相後會有怎樣的反應,有些時候,一無所知並沒有什麼不好。」紛紛細雪中,謝鐸的聲音聽起來沉穩十足,「你這樣做,會毀了她。」
雪片落在了睫毛上,寒意刺痛她的眼,謝靜秋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她的聲音沙啞,「但我沒有別的選擇了。」
……
書房。
雪花堆在玻璃頂上。
原本可以透過玻璃望見一片月色。
現在被雪色籠著,透過間隙落下的月光就稀疏了。
雪水沿四壁流下,世界在縱橫的水漬之中也變得朦朧。
明明熱氣很足,但許鳶手腳冰涼。
謝斯止用更緊的力氣把她抱著,像是怕她化成一縷輕煙,無聲無息,消失在他世界裡。
「靜秋說的,是真的?」
這一刻來臨時,謝斯止依然沒有做好回答的準備。
承認是件很簡單的事,他只是不敢面對,承認之後的結果。
可她親口問出這個問題,他也無法裝出一副很無辜的模樣騙她。
他緩緩放開許鳶
手上鮮血也沾了很多,做一些別人看來瘋狂的事情時眼睛都不眨,他更是幾乎從未體會過,恐懼是種怎樣的感覺。
但這一刻,面對眼前如風箏般單薄孱白的女孩時,他竟然會束手無措。
他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抿了抿唇:「所以呢,你不要喜歡我了嗎?」
許鳶顫抖著,抬起眼眸看他。
沒有道德,沒有人性里最基本的憐憫,甚至不會去愛,用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她,讓她感覺到——站在面前的這個少年,不是人,而是一隻沒有感情的怪物。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撒謊。」謝斯止挑起漂亮的眉梢。
他指尖輕輕觸摸她心口的肌膚,「每次我靠近的時候,這裡都會跳得很快。」
「它明明在說,你是愛我的。」少年臉上露出偏執的神情,「至少,也有一點喜歡吧?」
他抬起頭,小狗般水潤的眼神望著許鳶,像是在乞求些什麼:「別討厭我。」
他很怕她對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