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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小德文趴在她的枕邊,輕輕蹭她腦袋。
許鳶伸手,摸了摸它的頭。
「留它在那間屋子裡,你又要擔心它沒有東西吃。」
謝斯止坐在床畔的椅子上烤火,降溫了,他剛開車去把貓接回來,沾了一身的涼意。
「小花。」他看著那隻貓。
很難想像,這是許鳶會取的名字。
小花聽到自己的名字,微弱地喵了一聲,它有點害怕謝斯止,不敢靠近他。
許鳶抱著貓坐了起來。
傭人送來了一碗熱粥,謝斯止把粥放在烤片上加熱:「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我不餓。」許鳶輕聲說。
「就算不餓,也多少吃點吧。」
謝斯止垂著濃密的眼睫,烤爐的光映在他臉上,融出了一種罕見的溫柔顏色。
他把白粥遞過去,忽然說了句:「我把裴霽言放了,但他不肯走,我只好找人打暈他,把他送上了飛機。」
他說這話時眼睛亮瑩瑩的,像一隻乖巧的、試圖討好主人的小狗。
許鳶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沒有接那碗粥。
謝斯止不在乎地笑笑,起身坐到床邊,拿起湯匙:「我餵你。」
「我真的不想吃。」
謝斯止的手停在半空,他感受到了許鳶的一絲抗拒,柔軟了不多時的目光倏然間沉下來了。
女孩以一種把自己蜷縮起來的姿勢面對著他。
她抱著小貓,半個身體都躲在被子裡,像是怕懷裡的小東西被他傷到。
「我剛剛做了噩夢。」
頭腦昏漲時,她夢見了一條鮮血長廊。
昨晚死去的人在血水裡浸泡,腸穿肚爛,扭曲著四肢,瞪大了雙眼盯著她,仿佛在問她——為什麼他們會死在這裡?
許鳶不停地後退,卻被他們抓住了腳踝。
她沉浸在迷藥的藥性里,醒來時,冷汗已經浸濕了睡裙。
「你放我走吧。」她垂著眼,聲音微弱。
謝斯止蹙起眉梢:「是因為謝盈朝昨晚的話?你應該清楚,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家族的權力。」
女孩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感到輕鬆,清透的臉上反而出現了更加深重的痛苦神色。
如果謝斯止昨晚所做的一切是為了爭奪家族的權力,她或許還會好受一些。
——但他是為了她。
門外那幾十條人命,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因她而死。
一想到地上的鮮血和雕塑般的死屍,許鳶就如同被泡在了一汪痛苦和窒息融合而成的深潭裡,歉疚得快要死掉了。
謝斯止對她的偏執和欲望不會消退,在未來,這樣的事說不定會反覆發生。
去年萬聖夜,謝盈朝曾對那個男生起了殺心。
當時的許鳶只覺得害怕,現在想想,換作謝斯止呢?
他們體內有著相同的基因,血脈里留著同樣冷酷的血。
謝斯止對裴霽言的惡意昭然若揭,許鳶從不認為他想要殺死裴霽言的念頭只是說說。
如果未來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裴霽言呢?
誰又能在此刻斷定,未來的謝斯止不會是另一個謝盈朝?
被謝斯止用這樣扭曲而濃烈的愛意包裹——她提心弔膽,且痛苦無比,很怕再有人因她而死。
她只想逃離,越遠越好。
「我沒有辦法待在你身邊。」說這話時,許鳶帶著哭腔。
不光因為愧疚,更因為她看到了謝斯止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那讓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很脆弱的人。
他其實也很孤獨,那些陰暗與瘋狂的東西也不是生來就存在的。
也許她再堅強一點,可以幫他變好,可以幫他成為一個擁有正常人格和愛意的人。
可是在這樣的泥潭裡掙扎了很久,她疲憊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脫力。
——她連自己都幫不了。
只想逃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
孤獨也好,寂寞也好,總之不要再靠近他了。
他身上那些地獄般陰冷的東西,會把她吞噬乾淨,連渣都不剩的。
謝斯止摘下腕上的沉香珠,沉默著,一顆顆珠子盤動。
「我就讓你這麼難受?」某一刻,他動作停了,偏頭望向女孩。
無論多少次凝視,他都會驚嘆於她的美。
她皮膚薄的近乎透明,安靜時是冬日裡初雪般的顏色。
而她的瞳仁又黑如曜石,被她用那樣一雙眼睛看著,心再硬的人也會變得柔軟。
儘管知道她內心的堅韌,但謝斯止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需要被保護的脆弱,就仿佛一塊珍貴剔透的水晶,清澈且易碎。
謝斯止從不在乎別人身上散發的惡意,但當那傷害他的東西來自許鳶時,則會讓他產生一種暴戾的情緒。
「你對所有人都很好。」他聲音沙啞,「除了我。」
就連面對謝盈朝,她都能溫和平靜,只有在他面前,才會露出殘忍的一面。
謝斯止的傷口還很痛,但他沒有勞煩任何人,抱著愉悅的心情親自去為她找回了貓,心底隱約對今晚存在著一絲期待。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礙了。
再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
可他沒有想到,許鳶還是要離開他。
這讓他覺得,自己實在糟糕透頂,而眼前這女孩也殘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