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初到N國,炮火連天,戰火與死亡總是讓他徹夜難眠。

    但他不後悔燒了謝盈朝玫瑰田,哪怕被關到金斯萊家族的黑牢受盡折磨,也從未後悔。

    對他而言,那是一場贖罪般的自我放逐。

    在黑牢里的四個月,耳邊不分晝夜傳來囚徒受盡折磨的慘叫。

    他身上的傷在結痂和被剝掉之間反覆循環,傷口化膿,血流不止,骨頭也總有幾根是斷掉的。

    他曾一度以為,會死在那血腥惡臭的煉獄。

    直到某夜,黑牢里來了一個叫作肯·哈勒姆的男人。

    沙漠裡天氣炎熱,他身材肥胖,走得氣喘吁吁。

    看守打開牢門,囚犯以為折磨又要降臨,尖叫著蜷縮進牆角。

    唯獨那個少年,安靜地靠在牆邊,一動不動。

    哈勒姆站在他面前:「你就是謝斯止?」

    其實無需多問,因為這裡只有一個東方面孔,少年渾身沾滿了乾涸的血漬,平靜地與他對視。

    「要找到你還真是不容易。」哈勒姆擦了擦額頭的汗,「跟我走吧。」

    從金斯萊家族的黑牢裡帶走一個人,要花費天價。

    哈勒姆交了贖金,開來一輛紅色皮卡,謝斯止躺在後斗,跟著車子離開了囚牢。

    他問:「為什麼救我?」

    哈勒姆:「你哥拜託我照顧你。」

    少年蹙起漂亮的眉梢。

    黑牢里關的肉票都是用來換錢的,如果謝盈朝想要他活,早就派人來贖他了,而不是任由他在這裡自生自滅。

    哈勒姆:「準確說,是你嫂子,幾個月前我去H國參加了謝氏的晚宴,她攔住我,說是你哥的意思,但他礙於面子不好開口。雖然贖金是筆天價,但謝氏的小少爺,應該不會讓我吃虧吧?」

    晚風蕩漾,少年緊蹙的眉角,倏然被沙漠裡的風撫平了。

    手腕上的沉香珠早就丟失在了黑牢里,可他仍下意識去觸摸腕骨。

    靜夜中,他抬眸仰望天空。

    夜幕無雲,只有遠處沙丘上氤氳起了一道淡薄的霧氣。

    穿透那迷濛的薄霧,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映入了一輪沙漠裡昏黃的月亮。

    ……

    謝斯止人生里僅有的兩次逼近死亡,許鳶都曾留下飄忽的痕跡。

    他知道,自己人性基因的構成里沒有太多的良善,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說是罪惡的載體。

    某種意義上,真實的他比謝盈朝要糟糕百倍。

    許鳶是他僅存的溫柔,是他靈魂之船想要靠近世界之岸的舟楫。

    他對她的愛近乎偏執。

    十幾年前,母親拋棄了他,他可以不回到她身邊。

    但許鳶,他絕不會放手。

    因為他深知,有些東西,一生僅此一次。

    對於一個愛念薄弱的人而言,他的心沒有多餘的間隙,再去愛一回了。

    結合的那一瞬,比起身體的愉悅,是靈魂的顫慄令他聲音嘶啞。

    「鳶鳶……」

    他呢喃她的名字,動作溫柔得能膩出水來。

    其實他本身不是溫柔的人,只是對象是她,所以想要儘可能讓她多一些好的體驗。

    靜夜悄寂,就連偶爾的蟲鳴聲都消失了,只有亘古存在的月光灑落在他們身上。

    許鳶手指攥緊床單,齒尖咬著薄軟的嘴唇。

    謝斯止堵住她的唇,拿起她的手指,強迫著和她十指相扣。

    不允許。

    不允許她觸碰其他,甚至不允許她咬自己。

    這樣的時刻,她的一切都要與他有關,無論身體還是靈魂,都要染上他的氣味才肯罷休。

    「你看著我。」他在黑暗裡去找她的眼眸。

    清透、漂亮,融入了快要哭出來的破碎的水光。

    他與她對視了片刻,受不住,又低頭吻下去。

    謝斯止胸膛滲出一層薄汗,耳後和脖頸瀰漫起的一層淡淡的紅暈,像是要著了火。而許鳶的身上還是涼玉的溫度,他喟出了一口灼熱的氣息,緊緊抱住了她。

    浪潮洶湧,余蘊交疊。

    他止不住地顫抖,下巴抵在她雪白的肩窩上,平靜了好一會兒,才找回理智。

    女孩眼角潮濕,不知不覺間哭過了一回。

    謝斯止撐起身,吻去她殘存的淚漬。

    他額頭抵著她,輕聲呢喃:「這是我們的第一次。」

    許鳶沒有回應。

    他也不需要她在這種時候回應什麼。

    ——她沒有推開他。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血氣方剛的年紀,懷裡抱著最愛的人,這個夜晚本該很長,至少也要再來幾回,清醒著看到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陽,可謝斯止沒有,他側躺著,像個眷戀溫暖、缺愛的小孩,緊緊擁著她。

    「謝斯止。」寂靜里,許鳶叫他。

    少年還沉浸在一種溫存的情緒里沒有出來,輕輕嗯了一聲。

    女孩靦腆,一直咬唇忍耐,沒有出聲。

    但對於在事後,她第一句話是喊他名字這件事,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彎起唇角。

    「我在。」他抱著她的手臂攏了攏,把她整個圈在了懷裡。

    「你想要的,都給你了。」

    明明聲線柔軟十足,可說出的話卻像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把裴霽言放了吧。」

    話音落下那一刻,許鳶察覺到,抱著她的謝斯止,身體一瞬間僵硬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