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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就像天空中的一片漆黑雲翳,時時刻刻籠罩著許鳶,到處瀰漫著潮濕與粘膩,但雨滴並未墜落。

    謝斯止可以在令人看不透的陰沉與孩子般的幼稚之間無縫切換。

    除了第一天出現時,許鳶再沒從他身上感受過晦暗的氣息。

    他和她待在一起時,總是笑得很明朗。

    裴霽言挑選這幢小屋是因為它足夠偏僻,足夠寧靜,只要許鳶不出門,就很難被謝盈朝找到。

    但謝斯止不以為意,他帶許鳶去城裡,逛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

    一開始許鳶不明白他想做什麼,直到謝斯止無意中提起,她才明白,這些地方,她從前都和裴霽言去過。

    他就是要把從前她和裴霽言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仿佛這樣做,就能抹去裴霽言存在於許鳶記憶中的碎片,讓她的回憶和自己染上關係。

    是直白、無聊,且幼稚的想法。

    這座城市很小,圖書館也少有人來。

    書架上經年的塵埃被風拂去,躍動於昏黃的暮色里,最終落在了許鳶的身上。

    謝斯止靠在圖書館頂層的窗邊。

    他抽出一張帶著淡淡香味的紙巾,擦去許鳶臉頰發梢的塵埃。

    「你把裴霽言放了好不好?」許鳶懇求他,「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不該牽扯到他。」

    謝斯止黑白分明的眼珠清透明亮,如果不是深知他內心有多惡劣,他看起來簡直像一個無辜的孩子。

    「從他計劃把你帶走的那一刻起,就有關了。」

    謝斯止離她很近,身上雪松的冷香不經意間融進了她的嗅覺。

    「許鳶。」他低頭,用指尖玩弄著手裡的紙巾,「你認為裴霽言那樣溫室里長大的少爺,能在謝盈朝的手段下護住你嗎?謝盈朝正滿世界找你,裴霽言那點藏匿的伎倆不可能瞞住他太久。」

    「謝盈朝現在一定很生氣,等他找到你,你打算怎樣面對他的怒火?」

    老舊的圖書館裡,瀰漫著紙張泛舊的味道。

    傍晚的天光穿透窗子,給許鳶的臉蛋鍍上了一層暗黃色的微光。

    她沒說話,謝斯止喜歡這樣端詳她,柔軟溫順,能讓他的心安靜下來。

    「你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他低喃,「明明該討好我才對,卻總是對我板著臉,你也只會對我板著臉。」

    他屈起指骨頂起女孩的下巴,強迫她抬頭:「你這算是欺軟怕硬,還是仗著我喜歡你,為所欲為?」

    謝斯止貼得太近了,許鳶有些不自然。

    她稍一抬頭,就能看見他那削薄得略顯寡淡的唇。

    她別過臉去。

    謝斯止淡淡地笑:「你好容易臉紅。」

    「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是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畫面吧?」

    「才沒有。」

    謝斯止沒有揭穿她。

    暮色正濃,他抬頭,看了眼天邊瑰麗的火燒云:「天快黑了。」

    ……

    謝斯止沒有回鄉下小屋,而是找了一家旅店落腳。

    旅店不算高級,但對於這座邊緣小城而言,已經很好了。

    他訂了一間房,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登記入住。

    「沒有關係嗎?」許鳶看著他。

    謝斯止知道她在擔心會被謝盈朝找來,散漫地笑:「你也知道怕啊?」

    房間不算大,勝在乾淨,風景也不錯。

    窗外是一片樺樹林,晚風一吹,便傳來樹葉沙沙的聲響。

    許鳶站在門口,目光落在房間中央,那裡只有一張床。

    謝斯止很喜歡看一些出現在許鳶臉上的神情。

    她總是一副溫和平靜的模樣,無論發生什麼都能淡然自若,偶爾一晃而過苦惱、驚慌的小表情,讓他津津有味。

    他知道,儘管抗拒,但許鳶一定會進來。

    女孩內心有著別人難以窺見的堅韌,但她也很明白,什麼時候該服軟,什麼時候要審時度勢。

    所以謝斯止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許鳶的眉梢擰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昏暗的房間像極了一座惡獸打造的囚籠,走進去就相當於把自己送入了惡獸的口中。她猶豫了一下,想起被關在鄉間小屋地下室的裴霽言,慢慢地走了進來。

    黑暗中,謝斯止唇邊彎起一絲笑。

    他懶懶地從牆上直起身來,進了浴室。

    月色昏黃,樺樹隱匿在黑夜。

    許鳶坐在月亮的影子裡,聽到外面傳來幽微的鳥叫和蟲鳴。

    當世界是寂靜的,浴室的水流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許鳶抬頭,浴室吊頂上散著明黃色的燈光,謝斯止的身形映在了玻璃上。

    他只是看起來清瘦,實則每天運動,襯衫之下堆砌著很漂亮的少年肌肉。

    他在學院裡選修的運動是搏擊,從前偶然聽謝鐸提起,晚上沒事做的時候,謝斯止也常常會去運動館裡打拳,如果因為他漂亮的外表而輕視他的話,會被揍得很慘。

    許鳶沒有見過他和別人動手,但她知道,他力氣很大,只憑一隻手的力量就能把她完全摁在床上。

    想起一些事,許鳶臉又紅了。

    好在房間裡沒有開燈,光線昏暗,許多東西是可以被隱藏的。

    謝斯止很快出來了,他赤著上身,頭髮濕漉漉地朝下滴水。

    這不是許鳶第一次見他不穿衣服的樣子了,但每一次見,依然會被他身上的傷疤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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