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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你……」

    女孩還想回嘴,許鳶已經拿著清香走進了寺廟。

    女孩想追上去吵架,同伴拉住她:「她是許鳶,別和她吵。」

    女孩不忿,盯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謝家的玩物,她是仗著謝盈朝的勢來奚落我嗎?說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像她那種在男人床上生活的賤女人,菩薩都讓她進,我憑什麼不能進?」

    ……

    寺廟很小,沒有專門的點香處。

    許鳶在正殿的香燭上點了香,用手輕輕扇滅了香頭的火焰。

    她站在佛像前的院子裡,彎腰拜了拜,把香插在香爐里。

    謝斯止抱臂看著她:「你信佛?」

    「不算。」

    「那為什麼要拜?」

    「去別人家裡做客,可以不和主人打招呼,直接坐下來吃飯嗎?」

    少女眼瞳漆黑明亮,看著他:「你不吃齋飯?」

    謝斯止:「誰說的?我快餓死了。」

    「那就去門口取香。」

    「……」

    放在平時,謝斯止絕不可能被女人牽著鼻子走。

    但他現在時刻牢記——許鳶在生他的氣,於是格外老實,格外聽話。

    他取了香,回來乖乖地學著許鳶的模樣,不太誠心地點香拜佛。

    飯堂的齋飯已經做好了,白米飯,素炒南瓜,清炒油麥菜,還有一份豆腐湯,用四個大鋁盆裝著,吃多少打多少。

    許鳶給自己打了一點蔬菜和豆腐。

    謝斯止坐在她對面,屋裡除了他們兩人外就只有寺廟的僧人。

    從窗口看去,是僧人們自種的菜地。

    架上纏得黃瓜藤已經枯黃了,地里還有一小片青菜。

    遠處就是山上的紅楓了,依稀能看到幾個畫架支在山腰。

    暖陽、菜田、紅楓、古樸的木質窗棱。

    風裡有不知名野花的香味,還有他對面安靜吃飯的女孩。

    謝斯止眼裡映著入這樣的畫面,某一刻,竟覺得碧空之下的世界有種他從未見識過的自然與溫柔。

    「許鳶……」

    「噓。」女孩打斷了他,「師傅們吃飯的時候,都不講話的。」

    謝斯止垂下眼,拿筷子尖去戳碗裡的金黃色的南瓜,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鳶很快吃完飯,她在水池邊洗乾淨自己的碗筷後就出去了。

    謝斯止沒有再跟著她。

    他歪著頭,望向窗外的風景,一個人靜靜地發呆。

    ……

    下午,許鳶回到山頂繼續畫畫。

    謝斯止在寺廟裡坐了很久,傍晚時才上來。

    許鳶畫布上的畫已經完成了。

    他站在畫架前,看著畫布上紅如火焰的楓葉,顏色艷麗,卻有種蒼涼的筆觸。

    許鳶在不遠處的溪邊洗手,她叫他:「謝斯止,你過來。」

    那平淡的語氣像是喚狗,讓人有點不爽。

    謝斯止耳朵動了動,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腳慢騰騰走過去了。

    許鳶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拿起他的手腕,把自己腕上的一串沉香珠推過去,戴在了他的腕骨上。

    那串珠子顏色偏暗,花紋也雜亂,有的珠子上還有細細的裂紋,品質並不算好。

    謝斯止垂眼看著。

    「我從廟裡請來的,不是太好的珠子,不過師傅開了光,說可以護身。」

    「什麼?」謝斯止以為自己聽錯了。

    「最近我常失眠,常在夜裡反思自己,為什麼會用那種惡劣的態度對待你。」

    「一開始我以為是你的錯,現在我想明白了。」

    「我對你態度糟糕,並不是因為我認定你是一個很壞的人,恰恰相反。」

    「謝斯止,你在我心裡是一個很好的人,好到讓我覺得,一些黑暗裡的東西不該和你有關,不該把你沾染了,所以我不是在對你生氣,我是在為你惋惜。」

    「可就像你說的,每個人的經歷不同,沒有誰能對另外一個人完全的感同身受,試圖去改變別人也是不明智的。」

    「所以,關於你的事我不會再問了。」許鳶臉上的神情比秋日的山風還要柔和,「我只求菩薩保佑你。」

    謝斯止聲音有些嘶啞:「每天那麼多人求菩薩,人人都要保佑,菩薩他管得過來嗎?」

    「當然。」許鳶笑笑,「今天是我生日,生日願望是很珍貴的,菩薩要管。」

    「你求了什麼?」

    「希望你一生平安。」

    謝斯止靜了,他沉默地站在山頂的秋風裡,沒有再說話。

    「謝斯止,你在我心裡是一個很好的人。」

    「我只求菩薩保佑你。」

    「希望你一生平安。」

    少女的嗓音反覆縈繞在耳畔,像極了柔軟的玫瑰。

    可在他的感知里,那並不是愛意繾綣的滋味,也沒有散發著玫瑰的幽香。

    只像一把玫瑰的利刺,不由分說、殘忍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她天真、純粹,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卻從不知道,在他皮骨之下究竟掩藏著什麼樣的靈魂。

    如果有天,她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呢?

    謝斯止斂著深黑的眼眸,生平第一次,覺得心被扎得很疼。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寸寸窟窿,破敗得幾乎要流出黑色的血來。

    第21章

    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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