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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不去參加舞會嗎?」

    許鳶回頭,是裴霽言,她又朝四周看了看。

    裴霽言說:「我來之前看過了,沒有別人。」

    許鳶抱歉地笑笑。

    她就像一隻叢林中被獵人鎖定的鹿,即使獵人不在,也擔心會有獵犬的盯梢。就連和同伴在溪邊喝水這樣的時候,都得時時警惕,小心謹慎,悲哀極了。

    今晚月色明亮,平靜的湖面倒映著月亮的影子,閃耀著璀璨的水波。

    裴霽言站在她身旁:「這像不像從前學校的那片湖?」

    在他們念書的高中,也有這樣一片湖。

    許鳶會在晚自習的課間出來散心,順便休息眼睛。

    湖堤上有棵幾十年的柳樹,柳樹枝條垂得很長很茂,那一片樹蔭是少有人去的地方。

    許鳶喜歡在那靜坐,幾乎每次,她都能看到裴霽言。

    兩人就像今晚這樣,坐在湖邊的長椅上並肩看會兒夜色,聊聊天,而後各自回去。

    許鳶:「我記得,你也喜歡看月色里的湖。」

    「我是在那等你,說出來有點像跟蹤狂,但事實就是,我觀察你很久了,也知道你喜歡去柳樹下散步。」

    許鳶啞然:「我還記得,有幾次我沒吃晚飯,你碰巧身上帶著三明治。」

    裴霽言笑得很溫柔:「那不是碰巧。」

    許鳶與他對視了幾秒,也笑了。

    裴霽言是一個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能讓她短暫地忘掉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

    讓她恍惚中覺得,世界還是從前那個世界,日子也和從前一樣。

    「你轉學之前,在哪裡念書?」

    裴霽言說了一個很有名的私立貴高的名字。

    許鳶問:「那你突然轉學過來,父母不會問你嗎?」

    「會啊。」裴霽言朝前走了一步。

    夜裡起了風,他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為許鳶擋住冷風:「但這是我的秘密,他們不知道。」

    許鳶沒有察覺到他細微動作里的含義,低頭笑笑。

    「每次見到你,我都很愧疚。」裴霽言凝視著她,眼裡碎裂的星光讓他看上去帶著幾分憂鬱,「我知道和你見面一不小心就會給你造成困擾,可我控制不住想要見你的欲望。」

    許鳶明白他的愧疚是因為什麼。

    ——他無法拉她離開謝家的泥沼。

    裴氏是做正經生意的,謝家則很難說。

    這些日子在莊園,許鳶隱約聽說,謝家在境外似乎還涉及到了軍.火生意,裴家這樣的生意人絕不會願意和謝家做對。

    尤其是,裴霽言的父親對許鳶算不上喜歡。

    裴霽言當初為了她聯繫青木幫,就被關了幾個月。

    不是人人都有謝家那些人的早慧,裴霽言羽翼還沒豐滿,他確實做不了什麼。

    許鳶柔和道:「你不用……」

    「我知道你想叫我不用自責。」裴霽言猜到了她想說的,「也別說什麼這是你自己的事,原本就與我無關之類的話,這些日子我試圖想了些辦法,但最後證實那都是無用功,作為朋友卻幫不上你忙,我很慚愧。」

    「你也說了,我們是朋友啊。」許鳶溫柔道,「有你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感激了。」

    裴霽言低頭,清澈的眸子與她對視。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喜歡謝斯止嗎?」

    許鳶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想問謝盈朝嗎?」

    裴霽言:「是謝斯止,剛才在舞會上,我見你踢他。」

    許鳶明白了。

    裴霽言了解她,如果她客客氣氣對待別人或許沒什麼。

    但她竟然對一個人動了腳,這就有點不同尋常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無禮驕縱的人。

    許鳶垂著眼睫思索。

    「你不想回答也沒有關係。」

    「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回答你的問題。」許鳶平靜地說,「其實現在的我,沒有太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待。」

    裴霽言困惑地看著她。

    許鳶解釋:「我會把自己想像成一個物件,或是其他什麼沒有靈魂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平和地接受來自生活里的一切遭遇,才能讓自己省去多餘的情緒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比起生命、自由,類似喜歡這樣的感情並沒有那麼重要,我也沒有思考過。」

    裴霽言:「沒有……思考過喜歡嗎?」

    「那很費力氣,況且……」許鳶頓了頓,「如果我真的思考了感情,恐怕就無法用平常心來接受現在的一切了,那樣只會讓我活得很辛苦。所以你的問題,我不是不想回答,是不能回答。」

    裴霽言苦澀地笑笑:「我明白了。」

    深秋,油畫課安排了去野外寫生。

    弗拉克斯曼學院派了三輛車子,還有十幾個保鏢,一路護送學生們過去。

    採風的地點在滄城郊外的一座山上。

    每逢秋日,滿山遍野都是火紅的楓葉。

    四周常綠的樹木還是蔥鬱的,色塊碰撞強烈,有種讓人眼前一新的衝擊性。

    許鳶架好畫板,在調顏料。

    謝斯止扛著他的畫板來到她身邊,看樣子打算和她選同一個視角。

    許鳶沒理他,甚至沒看他一眼。

    謝斯止在她身邊晃來晃去,故意用腳踹翻了她的顏料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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