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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我帶你進去吧。」謝斯止站起來,落花簌簌從他身上墜落。

    他雙手插兜,懶散走在許鳶身邊:「弗拉克斯曼教授的科目與普通大學差別很大,高數、商科、通用語種這些只是最基礎的,除此之外,還要學習小語種、世界史、國際政治,藝術、哲學以及一些貴族禮儀和上流社會的興趣愛好。」

    「朝六晚九,半封閉管理,相比普通大學,這裡簡直是地獄。」

    「可這所學校的畢業證書含金量相當高,只有拿到畢業證,才有參與家族競爭的資格。」

    謝斯止帶許鳶走進禮堂。

    禮堂華麗寬敞,古樸高雅,容納一千人也不是問題。

    謝鐸是典禮的主持人,正穿著西裝,站在台上與女伴對流程。

    「謝鐸算是學院的優秀生,只差最後一門阿拉伯語就要畢業了,在這所學院,順利畢業憑藉的不是年限,而必須要通過每一項科目的考核,如果無法通過,像謝文洲那樣,讀個七八年也是常有的事。」

    「我聽麗樺說,謝文洲才是謝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如果謝鐸這樣優秀,為什麼第一反而是謝文洲呢?

    許鳶不解。

    「不過是謝盈朝的手段罷了。」謝斯止淡淡道,「謝文洲的父親在謝氏很有聲望,謝盈朝從前地位不穩,需要籠絡人心。謝鐸出身一般,他的爺爺是謝盈朝爺爺的堂弟。」

    許鳶明白了。

    無論在謝氏,還是在學院,終究不是公平的世界。

    頭頂的水晶吊燈齊齊亮了,白晝般的燦爛光芒照著昏暗的禮堂。

    新生們陸續進來。

    謝斯止拉許鳶走到禮堂的側邊。

    那有兩個沒有被光覆蓋的座位,他們在角落裡坐下。

    許鳶:「你對這裡很熟悉?」

    明明他也是今年入學的新生,卻熟練得像是待過好幾年一樣。

    謝斯止坐在更偏向黑暗的地方,被禮堂側壁的陰影籠著,幾乎看不清臉頰的輪廓。

    「嗯。」他這個字是用鼻音哼出來的,像是睡著了。

    過了會兒,他才用很慢很慢的語調回她:「我無聊的時候常溜進來聽課,謝氏是贊助人,學院不敢管我。」

    少年身上有股清淡的香味,像極了雨後天晴時,日光下橡木的味道。

    「這裡的課程一定很有趣。」

    「其實很枯燥。」

    「枯燥的課程也能吸引到你嗎?」

    「不是出於興趣,是想快點長大。」謝斯止聲音融匿在黑暗裡,一絲一絲飄進她耳朵里,「界定成熟的標誌不僅是年齡。涵養、學識、八面玲瓏,還有一張畢業證,缺一不可。我需要它。」

    許鳶沒有再說話。

    謝斯止的呼吸更輕了。

    新生們坐得離他們很遠,掃眼望去,許鳶只能看到他們漂亮的衣著、與良好家教下筆直的坐姿。

    沒有人像謝斯止一樣,在這樣的場合里睡覺,還熟睡得像個孩子。

    他肩膀微微蜷著,兩手交叉疊在腿上,即使在昏暗的光線里,也能看出手指骨感的漂亮。

    典禮開始了。

    謝鐸與女伴主持開場,而後由院長講話。

    許鳶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

    她偏頭,用目光描摹著謝斯止的臉頰。

    他清醒時,無論彎起一雙笑眼,還是用溫柔的語氣述說,眼眸總是蘊著很深的東西。

    當他安靜地睡覺時,氣質反而變得乖巧了,叫人感覺不到與他之間的距離。

    弗拉克斯曼的院長是K國人。

    在他演講結束之後,又由新生代表發言。

    許鳶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她抬頭,看見台上,裴霽言的臉。

    十幾天不見,他瘦了很多,眉間帶著淡淡的蕭索。

    他很溫柔,那點蕭索並不能破壞他的氣質,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英氣。

    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儀態無可挑剔。

    一旁謝斯止睡了半場,突然醒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把許鳶的注意力從裴霽言的身上拉扯了回來。

    他孩子氣地揉揉眼睛,先是發了會兒呆,而後從座位之間雕花小桌的抽屜里掏出兩張卡片,遞給許鳶一張。

    「這是什麼?」

    「除了基礎科目,新生要在每一大項中選擇幾門選修的課程,必修加選修,修夠規定的數量才可以畢業。」

    他又摸索出一根鋼筆,拔開筆帽,在那張散發著淡淡蘭花香氣的高級紙片上龍飛鳳舞寫下了自己的選擇。

    高數、商科、通用語種、世界歷史、國際政治,社交禮儀這些是必選。

    遠動類,他選了擊劍、自由搏擊和馬術。

    藝術與語言類,他只填了一個——斯瓦希里語,是門許鳶沒有聽過的小語種。

    少年聳聳肩:「我和謝盈朝不同,腦子裡沒半點藝術細胞,學什麼都一樣。」

    許鳶捏著卡片,安靜地看著選項。

    謝斯止選的位置很好。

    只有一點光暈能落在許鳶臉上,柔柔的,昏昏的,讓她臉頰看起來略帶晦暗。

    但她本身的氣質是清透的,於是那點晦暗便化為一層神秘的面紗,朦朦朧朧罩住了她。

    謝斯止看得出神,她像朵春雨中的桐花,單薄脆弱。

    實際上,他清楚,那花不會因為冷雨和狂風而彎折,更不會任由自己飄零進泥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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