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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11:14 作者: 星河蜉蝣
除此之外,謝盈朝還會和許鳶談論文學、藝術、宗教。
令他吃驚的是,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少女竟然能輕鬆地借住他任何的話題。
「我母親曾在F國留學。」
許鳶笑容清甜燦爛,叫人打心裡喜歡。
「她的老師是F國有名的藝術大師,受他薰陶,她對國外的藝術文化很敢興趣,也捎帶著影響到了我,不過作為代價,我的理科成績就叫人頭疼了。」
餐廳的吊燈明亮。
許鳶小鳥一樣只挑了幾塊沙拉里的小番茄吃。
謝盈朝凝視著她,許鳶摸了摸臉頰:「我臉上有東西嗎?」
男人笑著搖搖頭:「你的身體最近怎麼樣了?」
「好多了。」許鳶說,「快夏天了,夜裡沒那麼涼,托這天氣的福,能睡個好覺。」
男人垂眼,將一塊帶血絲的牛排塞進齒間慢慢咀嚼。
兩人安靜地吃著晚飯,靜夜裡能聽到玫瑰園裡小蟲窸窣的鳴叫。
「鋼琴課第一天,我教你彈《致愛麗絲》,還記得嗎?」
「當然,你說那是入門曲。」
許鳶笑笑,她現在已經能流暢地彈下這首曲子了。
「不,不是因為這個。」謝盈朝放下刀叉,慢條斯理地拿餐巾擦拭手指,「據說,貝多芬曾對自己的女學生產生了背德的好感,由此創作出這首流傳至今的名曲,我教你彈,只是覺得它很應景。」
「那天在書房第一眼見你,就想彈給你聽。」
許鳶愣了愣。
……
吃完晚餐,謝盈朝照例送她回去。
因為餐桌上那一席話,許鳶一路上都很沉默。
她垂眼盯著腳下的路,顯得心事重重。
涼風拂過她的發尾,為她清秀的面孔增添了幾分憂鬱。
兩人剛走到玫瑰園,一旁樹後忽地躥出來一個人影,跑到許鳶面前。
就著昏沉的月色,許鳶看見,那是一個女人。
她們曾在青木幫的暗室里見過。
她叫薛雪純,是當初被留在莊園的六個女孩之一。
來到莊園後,許鳶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們。
只是偶爾聽麗樺說起,那些女孩們每天都美容健身,努力不讓自己被送回青木幫。
能被留在莊園的女孩無一例外都是美麗的。
幾個月前許鳶見她時,她還是個眼裡有光的漂亮女孩。
現在卻枯槁得仿佛人偶,瘦了十幾斤,頭髮乾枯,臉色蠟黃,神采黯淡。
她是看見許鳶才衝過來的,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跤,踉蹌著跌倒在許鳶面前。
她握住許鳶的腳踝,許鳶被她指尖的溫度涼的一顫。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這座莊園是地獄,那男人就是魔鬼——」
薛雪純求救聲脫口而出後,才發現許鳶身邊站著一個男人。
謝盈朝一米八六的身材,挺拔似一座山峰,靛藍色的西裝襯出他鋒銳的稜角。
他冷酷的目光落下,女人瞬間鬆開握著許鳶的手,見鬼般朝後狂退。
管家和傭人很快趕來。
傭人們帶著繩索和布塊,在薛雪純下句話說出口前將她束縛了起來。
丁管家鞠躬:「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
女人被堵住嘴無法說話,眼神卻看向許鳶,兩行淚流下來。
她嘴裡嗚嗚的,發出悲愴的、無聲的懇求。
許鳶抿了抿唇,試著開口:「我記得她是……」
「許鳶小姐。」丁管家打斷她的話,冷肅的面孔不近人情,「還是不問為好,您只需要知道,薛小姐精神失常了,她今晚嚇到您和老師了,我們會找合適的地方安置她。不早了,您該回去休息了。」
夏夜的風裡仍未擺脫涼意,天上的星月光芒本就黯淡,被近處飄來的雲彩一遮,大地便只剩寒氣。
許鳶聰明地閉上了嘴。
她也不過是只籠子裡的雀兒,翅膀都被絞斷了,哪有能力去拯救別的鳥?
傭人們將薛雪純拖走,她的掙扎只是徒勞,瘦弱的背影在昏暗的月光里那樣脆弱與渺小。
許鳶靜靜地站在夜色里,謝盈朝陪她站著。
在無聲的夜裡,男人沉默得像一塊石雕。
可許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膠著、黏著,如同一汪熾熱到能將人灼燒的海浪。
即使盡力隱匿了,但依然裹雜著讓人難以忽視的慾念。
「許鳶。」謝盈朝淡淡地開口,平靜而溫和,「下月初,莊園會舉辦一場晚宴,我希望在宴會上,你能與我合奏。」
……
許鳶又失眠了。
自從來到莊園,她總是失眠。
有時是在噩夢中醒來,有時根本睡不著。
她常夢見自己沉溺在水底,被一根黏滑的水草勒住脖子窒息。
她掙扎揮舞著雙手,可無濟於事,岸上的人看不見她。
就在她快要溺死之時,有人扯開了水草,放任她呼吸。
但下一秒,他的手代替水草,狠狠地、曖昧地掐住她的脖頸。
她努力地睜開眼,看見了謝盈朝鋒銳的目光。
……
許鳶被噩夢驚出一身冷汗。
她醒來後,聽見靜夜裡傳來一陣掘土的聲音。
那聲音窸窸窣窣的,刻意壓低了。
許鳶沒有那麼重的好奇心,也知道在這樣的莊園裡要學會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