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年少

2023-10-14 00:34:05 作者: 君子有九思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對自己那麼好的兄長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在那個時候根本沒有一個人會告訴她答案。

  她的容貌成了一切的罪過。

  君蓁蓁嫉妒她,所以用盡一切方法去算計他,讓她身敗名裂,讓她所嫁非人。

  父親君弘看中了她的容貌,所以要將她送進宮裡,去伺候快要垂死的皇帝。

  等到她意外與長樂王世子謝連城傳染上了關係之後,君弘又死死的把住這門婚事,想要把她送進長樂王府里。

  她即使再不願意,也沒有任何辦法。

  所謂的親情,困住了她。

  她見過陳氏那一家人,可是她也能看的出來,那一家人的德行,就算是她回去了,也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

  那個時候,她還是不太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唯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所以她退卻了,不知道是恐懼還是出於私心她留在了府里。

  一步錯,步步錯,她根本沒有反悔的機會。

  再後來,她死了。

  悔恨和痛楚,讓年少她沒有勇氣根本不敢再看從前的少年一眼。

  抬頭望向窗外皎白的月色,如她初見他那晚一樣,聖潔而高不可攀,記憶中她的少年郎耀眼極了,刺的她整顆心都劇烈的疼痛起來。

  她第一次見到雲景之的時候,是在十二歲。

  因為她的容貌,她身邊也沒有什麼朋友,只能一個人的去大梵音寺上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碰見了重傷的少年。

  本來她是不想救的,她一向謹慎,從來不會求一個無緣無故的陌生人。

  可是少年求生的意志很強,拼命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看著那一雙眼睛,動容了。

  她想擁有那一雙眼睛,堅定而又永不放棄,這正是她所缺少的,年少的她不夠勇敢。

  她十分小心地將少年拉進了假山里,將雲景之藏了起來。

  處理了雲景之身上的傷口,又將隨身攜帶的藥塗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效果,但是他不喜歡這個少年死了。

  她喜歡他的眼睛,有生機,不像她的人生枯燥無味,註定在所有人的安排下,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

  在那裡她一直等到了天黑,也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就這樣默默的等著少年醒來。。

  就這樣不知道照顧了他多久,終於等到了少年睜開眼睛。

  可是那時天色太黑,她根本沒有看清楚少年的容貌,只記得的那一雙眼睛。

  少年一醒來便要殺她。

  直到發現是自己救了他,雲景之才將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放開。

  她十分害怕,躲得他遠遠的。

  他問她的名字她也不敢說一句。

  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他腦海中的記憶也不再清晰。

  只記得的少年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拼命的搖搖頭,「我就是隨手求你的,你不用感謝我,今日過去,就當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面,你不要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不要來找我。」她當時緊張的語無倫次,就希望少年把她忘了最好。

  可是事與願違,沒想到到了最後忘記了是她。

  可雲景之卻記得十分清楚,後來她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

  只告訴那些下人,她是一時走錯了路,至於真相,她想把這些隱瞞下去,不想告訴任何一個人。

  再然後她回了府,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發現自己的玉佩掉了。

  她也沒有在意,雖然那玉佩是她從小帶著的,可是她不喜歡。

  幼時這玉佩本來是有一對的,一個給君青梧,一個給她。

  可後來君青梧嫌棄它不是出自大家之手,就全給了她。

  她不喜歡別人不要的東西,所以這對玉佩她沒有放在心上。

  再一次見到雲景之,是在賞花宴上,他和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不一樣,那個時候他並沒有認錯,他就是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她一開始是討厭這個少年的。

  太過耀眼奪目,不想打,就像是一隻陰溝中的老鼠。

  即使表面上裝的多麼的光鮮亮麗,都掩蓋不了它,還是一隻老鼠的事實。

  可是雲景之不一樣,少年桀驁不馴,笑起來明朗陽光。

  如同冬日裡的那一抹太陽,直直的照在她的心裡。

  少時的她不喜歡這樣奪目的人。

  可是每次他出現的時候,都會不由自覺的關注到這個恣意風流的少年。

  她以為是少年太過惹眼,與她的心根本沒有絲毫關係。

  但是後來她發現不是這樣的,她看見雲景之身邊出現貴女心中會難過。

  她以為那只是少年慕艾,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忘記。

  直到雲景之去鎮守了北境,她第一次發覺少年居然還離她那麼遠,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追到少年的腳步。

  即使她的名聲再好聽,也不可能得到少年一絲一毫的關注。

  年少的自尊心受挫,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所以她選擇了放棄。

  可沒想到,少年居然是喜歡她的,可是那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失去了清白,在那個時候嫁給謝連城似乎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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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在少年停留的地方駐足,她想著,只要她能夠忘記這個少年,她可以將自己的日子過的好的。

  等年老之時,或許就有了勇氣和這個少年說上幾句話。

  他是個英雄,可是她只是這個世界最為平凡不過的一個女子罷了。

  不會在他的生命當中留下半點痕跡。

  帶著年少時所有的愛戀嫁給了別人,原來是那麼的痛苦。

  即使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選擇,忘記都沒有用。

  直到她失去了孩子,拖著破舊的身體去了莊子上了卻殘生。

  經歷了一場大火,她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連翹慘死,她的人生灰暗無光。

  直到莊子的隔壁院子搬來了一戶人家。

  春三月,萬物復甦。

  記憶中的少年已褪去過往的青澀,成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大黎戰神雲景之。

  來到這莊子上修養身心,她在心中反覆念著這個名字。

  過往塵封的記憶漸漸湧來。

  那一刻,她慌亂了,躲在院子裡再也不肯出去,就怕碰見那個被刻在心中多年的男子。

  「許久不見,君二小姐。」男子坐在牆頭,沖她淺淺一笑。

  一如當年,雲景之會客氣而又疏離的喚她君二小姐。

  而不是世子妃,謝夫人。

  她微微福身,「見過侯爺。」

  低頭並不敢仔細看著男子。

  「經年不見,二小姐比以往沉默了許多。」

  「年少時話總是多了些。」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

  即使深陷泥潭,她也不願讓男子看見她狼狽的一面。

  她想那或許是她唯一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

  再見雲景之一面,所幸,她見到了。

  「過往種種,皆如雲煙。」

  「二小姐還是儘快忘了好。」雲景之聲音冷淡。

  「多謝。」君子姝明白他的意思。

  前世的她早已心如死灰,根本不會聽進任何人的話。

  「君二小姐,喜歡喝酒嗎?」男子聲音冷冽。

  「不喜歡。」她並不想再與雲景之過多接觸。

  「我是你的新鄰居,君二小姐若是無事,可以嘗嘗在下新釀的酒,也許別有一番滋味。」

  「好。」她慌亂的移開視線,默默進了屋。

  後來在那個莊子上,卻是她人生當中活得最為愜意的一段時光。

  沒有任何束縛,可以盡情的看四時更迭,天地間唯有她一人,心中卻比從前更加安定。

  她不見任何人,包括雲景之。

  有時她的院子裡會多些集市上新鮮有趣的玩意,或者是美酒。

  等到她查看時,卻不見雲景之的半點蹤跡。

  她的住處也沒有人來打擾。

  隱約間,她能感受到是雲景之在暗中相助,只是可惜,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有時一天都要睡上好幾個時辰。

  新帝即位的那一年,她知道了君朝雲的死訊。

  人生中出現的所有與她有關聯的人都在一一離開。

  也該輪到她了。

  直到春日桃花開遍燕京,她難得的出了趟門,為即將離世的她摘了最後一株桃花。

  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靜靜的等待著最後的死亡。

  「君二小姐。」她又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這一次,或許又是幻想。

  她的手指微涼,都說人在臨死之前是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的。

  可她卻感覺到在那一刻有人抱住了她瘦弱的身子,給予了片刻溫暖。

  死前遺憾頗多,鬱鬱而終。

  這是她短暫的一生,就這樣在那處無人問津的小院子裡成了她最後的歸處。

  生來浮萍,死後或許心有所依。

  回憶褪去,君子姝的酒勁已過。

  「小姐,你沒事吧?」

  「連翹,我有些頭疼。」她聲音嘶啞,神色疲倦,仿佛度過了半生。

  「奴婢給小姐準備了醒酒湯,小姐快喝了吧?」

  連翹將她額間的汗擦乾淨,小心的餵著君子姝。

  喉間得到浸潤,「小侯爺呢?」

  「走了。」

  「昨夜,小姐一直抱著小侯爺不肯撒手,奴婢怎麼勸都沒有用。」

  君子姝手指微微用力, 「我有沒有胡言亂語?」她有些緊張。

  連翹茫然的搖搖頭,「沒聽清,小姐可以問問小侯爺,或許他知道。」

  「他走之前可以留下什麼話?」

  「有。」連翹點點頭。

  「小侯爺說,小姐憂思過重,他也從來不信什麼鬼神之說。」

  「只要小姐心中所願皆由心起,他甘之如飴。」

  「甘之如飴。」

  可她的出現已經讓雲景之前世一世孤寂,天煞孤星,任何人與沾染上半點關係,都不會有好的結局。

  君子姝苦笑,可少年執念太深,讓她根本沒有辦法狠心。

  那個曾經桀驁不馴的少年,終身鎮守邊境,所愛皆不得,這才是她最心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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