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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舊圖譜繪新時景 風荷桂子訴俠情

2023-10-13 19:55:16 作者: 慈蓮笙
  看著自家閨蜜和自己一個勁的擠眉弄眼,儘管能明白盛夏是告訴自己『這邊可能有事』,可安霽依舊是有些哭笑不得。

  「啊,對啊,我現在在安霽這邊,嗯……因為他們這邊新有一種花線春的紋樣復原出來了麼,寓意還蠻好的,我們打算設計幾套出來,先手工做個樣子出來。」

  靈感不是說來就來的,要盛夏現在停下手邊的事去做別的,只怕是能讓人撓心撓肝。

  「啊,很著急是麼?」陳姐姐屬於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盛夏也猜到對面肯定有什麼要事要同自己說。

  但是盛夏對自己的性格還是有很明確的定位的——這個時候讓自己現在分神去做另一件事,只怕毛毛躁躁,心裡亂得不行,最後是兩邊都做不好。

  「那您方便到我這邊來麼?」

  許是聽到了電話這邊背景音一般的『轟隆』聲,電話那一頭的陳姐姐猜到了盛夏的位置。

  「對啊,我現在在杭羅廠這邊。」

  「啊,那行,那您過來吧,我和安霽都在這邊,有什么正好咱們也可以直接問她和杭羅廠的伯伯阿姨們。」

  掛斷電話,沒等到安霽開口,盛夏就將政協陳姐姐要來杭羅廠的目的同前者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了。

  「反正大概就是這樣,就是敲定一些細節的,估計就是咱們這個每個步驟要學多久,是聘用咱們哪位伯伯阿姨去學校任教,還是直接來杭羅廠培訓。」

  順著自己的想法,盛夏又給安霽猜測了幾句:「敲定細節之後應該就沒什麼別的了啊,差不多也許今年來不及,明年就能正式招生了吧。」

  其實自打看見陳姐姐一次又一次的親自奔赴實地,盛夏便知道,未來可期。

  「但願吧,伯伯阿姨們的年齡越來越大,眼神也不像以前那麼好了,如果太晚,只怕沒有機會去教了。」

  不只是杭羅廠,很多非遺如今面臨的都是老一代傳承人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齡,卻為了這項手藝依舊堅守在崗位上。

  「肯定來得及的啊,陳姐姐最早和我談的時候,就表明政策已經注意到這方面的實際需求了,只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起來,還需要時間來推進。」

  「行,那等陳姐姐來了,你再叫我們。」

  在這條路上走出去的已經比最初料想的遠,安霽沒有時間和心思再去糾結『來不來得及』。

  盛夏說來得及,那就一定來得及。而安霽自己,則要回到織機面前,循著一絲一線,去探尋浩瀚歷史長河在今日的光芒。

  有些昏黃的燈光下,素羅泛著最質樸的光華,安霽沉靜地做著每一個織造的步驟,重複、再重複,卻沒有半分厭煩。

  整個杭羅廠又終於只剩下織機的聲音,震撼著顆顆赤誠的心,有節奏的一同響起,迴響不絕。

  「您好,您好,抱歉打擾到您們了啊。」陳姐姐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客氣、尊重與熟絡被拿捏在了一個雙方都覺得很舒服的程度上,「您看在哪裡方便一點?」

  張阿姨也從安霽口中聽說過這位陳姑娘,姑娘兒一邊要上班,還能騰出自己的時間來做這些利國利民的事業,前者不只是佩服。

  「坐,我去給你倒杯水喝。」眼神示意安霽和盛夏先招呼著,張阿姨轉身去叫其他伯伯阿姨們,順帶著準備了些小禮物。

  再回到小屋時,杭羅廠里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已經停了,張阿姨手裡也拿了不少文創產品:「你走的時候把這些帶走,和你同事分享一下,不值錢,但是你們應該能喜歡。」

  「不不不,不用,我平時也用不上這些……」

  杭羅廠不需要求陳姑娘『美言幾句』,後者的工作性質也不是借『美言幾句』謀利的。張阿姨單純的看前者辛苦,陳姑娘也是單純的不好意思,互敬互讓之間,也展現著二人骨子裡的教養。

  一番推讓過後,談話終於進到了正題,陳姑娘大概將情況和在場眾人講了一遍,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本身我是想和盛夏具體聊一聊,正好她說在你們杭羅廠這裡,我就想著倒不如直接問問你們的意見。」

  陳姑娘後續說的,果然和盛夏的猜測沒有太大出入,安霽便率先提出意見:「伯伯阿姨們現在年齡都不小了,而且這些機器也不是那麼好挪的,如果上課只能是簽訂合同來杭羅廠培訓。」

  無論是伯伯阿姨們所講的,當年的故事裡,還是外公講的那個或真或假的傳說,織機的遷移都需要先拆成一個個零件,再另行組裝。

  更何況,想要杭羅發展,不單單需要的是能夠『會織造』,更需要能夠從設計、延長產業鏈、拓寬銷售渠道等多方面廣納人才,這也就註定課程不可能只在同一所學校展開。

  「我的意思是,比如相關的一些學科可以在正常教學基礎上,選擇與杭羅廠簽訂合同,在大學的第三年、第四年來杭羅廠學習和實習,這樣合格的留下來,不合格的也算有了實習的證明,和兩年的工作經驗。」

  「正好也能滿足現在一些企業需要的,是應屆畢業生,也有工作經驗,也不算是耽誤那些選擇了杭羅,但不適應工作環境的學生。」

  「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陳姐姐肯定了安霽的想法,端起水來喝了一口,「過來的路上就在想這個問題,像杭羅廠這樣以私營企業作為保護單位的非遺項目,本身廠內員工就少,再騰出人來帶學生,對廠子來說,也是不小的壓力。」

  一人之力難行千里,眾人之力可撼山河。圍在一起聊到了天色將黑,陳姑娘的筆記本電腦中途都沒電了一次,討論才算徹底結束。

  「行,那我們就說到這裡,今天麻煩你們了,改日我請大家吃飯。」保存好文檔,合起筆記本電腦,陳姑娘站起身來同眾人告別,「那我先走了,有什麼具體的,或者你們突然想起來的,可以通過盛夏和我聯繫。」

  一晃一個月過去,直到六月的高考季來臨,細化過的提案也沒有真正實施起來。

  但眾人都明白,這種事急不得。無論是和各大高校之間對接,還是相關專業的解讀與宣傳,都需要時間,絕對不是一蹴而就的。

  「安安,你最近不忙吧,過來陪我兩天?」盛夏一個電話打過來,剛休息下來喝口茶的安霽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

  「你也知道,這不是該要到暑假了麼,我這邊人也越來越多,店員有點什麼問題都要來找我,秋天要出的設計你得陪著我做。」

  也不管安霽如何回應,盛夏緊跟著又道:「我去接你!你現在是在杭羅廠還是在家?」

  「我在廠里。」現在都是准政協委員了,還這麼急性子,安霽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家閨蜜,「我自己過去吧,你既然忙就別專程過來一趟了。」

  「我已經離杭羅廠沒兩公里了啊,我就猜你會在杭羅廠……」閨蜜兩個心有靈犀,盛夏只抬頭看看天,恨不得就能猜到安霽在想什麼。

  「你啊,你啊!」

  「我直接在門口等著你哈,就不進去打擾伯伯阿姨他們了。」

  風風火火來,風風火火去,盛夏接上安霽,沒二十分鐘又回到了西湖邊。

  晴日碧柳,風荷搖搖,總也是看不夠的。即便是盛夏,也還會為之駐足,佇立遠視,山嵐有約接青意,流水無停贈長波。此等好景,前來拍照的遊客更是絡繹不絕。

  「能麻煩幫著拍一下麼?我閨蜜去衛生間了,這個角度和光我真的不想錯過。」

  被突然遞到盛夏手裡的攝像機沉甸甸的,想起當初同校攝影系的學生用的機子和鏡頭,盛夏心裡一哆嗦——這相機少說要幾萬塊,這姑娘也真放心自己。

  「行啊,我給你儘量拍高一點,還是你更想要這個光影感?」

  「嗯,其實都可以,方便的話能給多拍幾張麼?」

  盛夏不方便,但是盛夏的內心拒絕不了:「好,我幫你多拍幾張。」

  「你是店店!」姑娘的驚呼和盛夏的回應同時響起,二人只覺得這份緣分甚是難得。

  唯一受傷的便是被姑娘這一驚一乍嚇到的安霽,閨蜜和姑娘聊得歡快,自己被嚇了一跳還沒人安慰。

  「哇啊啊,原來店店互動的非遺傳承人就是那件『月出青羅影』的設計師太太啊!」

  還沒等安霽吃味,姑娘的熱情就已經從盛夏這位被叫得親切的『店店』身上,轉移到了安霽身上。

  「那件『月出青羅影』是我最喜歡的一套了,簡直是我的白月光,現在看到設計師太太,太太和那件衣服的風格也好像!都是那種清冷美人!」

  「店店,店店,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店裡看看麼?」

  「我保證不會拍,我能看設計師太太設計麼?嗚嗚嗚,這說出去真的好榮幸!」

  這還是安霽頭一次見話嘮到自家閨蜜都插不上話的人,心裡不禁失笑,一直憋著直到幾個小時這姑娘走以後,才以此調侃盛夏。

  「店店,我今年高中剛畢業,到時候就要上大學了,我也想學服裝設計,但是我美術不行……」

  「設計師太太,我的白月光為什麼要停產啊,其實我一直沒買到我的白月光,那個時候剛好要高三入境考試了,根本沒有時間搶購。」

  「店店,店店,我能來你這裡打暑期工麼?我不要錢,就要一件秋季新款,嗚嗚嗚,根本搶不到!」

  一下午,原本打算工作的閨蜜二人被圍在身邊的姑娘牽制住,最終也沒做出什麼來。

  「所以,你是說咱們可以做兩件這個?」盛夏問出了一下午頭一個和設計直接相關的話題,「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了高考那段時間了,你是打算明年再賣?」

  「但是你放在店裡……」

  廠子裡新復原出了『扶搖』紋樣的花線春,如破土修竹,節節高升,似大鵬展翅,九萬里騰飛。據說是民國年間學子們,最喜歡的花樣。

  「也對,咱們這個也不止是面向學生群體,更多的可能還是中青年群體,那可能你這個我覺得還是改的更正式一點應該更好。」

  「好,那這個單獨加在這裡和蕾絲邊一樣的春羅我就給它去掉,看情況加一個寶石藍色的亮面錦質滾邊應該可以。」

  「哇,設計師太太連這點細節都得考慮到麼?我一直以為都是設計出來誰喜歡誰買,沒想到原來設計出來之前就已經有定位了啊?」

  姑娘是真的很認真在夸安霽和盛夏,如果不是真的在場,聽到了姑娘誠摯的語氣,這些話說出來都有些假模假樣。

  「現在裁一下吧,藍色做四破三澗裙,白色宋抹用工字褶改良款,加一道酒紅的裝飾,在外面做一個直羅的酒紅色長褙子。」

  「藍色加一些盤金繡的海潮紋,借『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意思,然後紅邊鴻運當頭,『扶搖直上九萬里』。」

  平日裡,這些都是兩閨蜜心照不宣的設計點,今天有二人的『小迷妹』在,當然就解釋得更清楚幾分。

  「好喜歡,就是買不起。」姑娘說的很誠實,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又有些倔強,「上大學了,我不想花父母錢了,到時候我兼職掙了錢我再買,啊啊啊,想想都好看……」

  「我可不想集齊白月光和硃砂痣,哪個都得不到。」

  白月光怎麼得不到?抬眼便是一輪彎彎,月明星稀,照在不遠處荷塘,搖曳有秩,剪影更添幾分深邃。

  月華不是慘澹的枯白,朦朧的冷藍色給一切封上了神秘的濾鏡,等到金光涌到天邊,紅暈染遍葉筋,這荷花的香氣,便能衝破桎梏,躍上街頭。

  看看門外,西湖邊上來來往往的人已經不似白天那麼多,不遠處幾家著名的酒樓里倒是擠滿了人。

  好像……柳永詞中的『自古繁華』一直承續未斷,哪怕經過民族融合的更迭戰亂,哪怕歷經民族存亡的危難時刻。錢塘的繁華,在杭州的經濟與文明之上,長久的體現著。

  ①花線春「扶搖」紋樣的寓意與歷史資料來自非遺傳承人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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