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江湖俠女

  在這場水戰中死亡的這位男僕，才十六歲，是匠人之後，父母皆亡。自賣自身討口飯吃，還沒來得及娶妻生子。

  孤零零一人，林婉婉想發點撫恤金都不知道發給誰。

  因為遭遇了水匪，林婉婉的船隊在天亮後臨時靠岸了。然後把昨夜活捉的兩個水匪丟給了衙門，同時給那位陣亡的男僕舉行了一次小型葬禮。

  林婉婉給他在青山綠水之間買了一塊墓地。

  她本想請當地書生給他寫一塊墓志銘，立碑安葬，告知天下他是個忠心耿耿的忠僕。

  但無奈沒有讀書人肯賺這個錢，再落魄的窮書生也是寒門子弟出生，自帶高人一等的氣節，覺得奴婢賤人律比畜產，不配立碑，有辱斯文，林婉婉只好自己寫了請石匠刻上。

  林婉婉的這番做法對上等人來說自然是離經叛道，匪夷所思。要不是她偷偷摸摸在遠離人煙的墓地上搞的儀式，絕對有當地士紳派人來搗亂。

  但是對於參加葬禮的一眾家僕、部曲和奴隸來說，林婉婉的做法簡直是感天動地，感覺為了這樣的主家去死都能含笑九泉！

  這個世上，有哪個貴族是真正拿他們這些賤人當人看的呢？

  像他們這種連戶籍都沒有資格獨立，只能依附主家，雖然不用交稅、服勞役，但是也沒有任何權利的賤籍，在士族眼中根本就是命如草芥。

  但是今天，他們的主家樂安鄉君，竟然拿他們當人看。

  這種震撼，對於他們來說，無以言表，唯有肝腦塗地相報了。

  林婉婉把本該給死者家屬的撫恤金全都花在了他的葬禮和墓地上，給了他遠超規格和世俗的待遇。

  她這麼做，一方面當然是為了自己的良心，一方面也未必沒有收籠人心之意。

  除了這位陣亡的，還有些受傷的人，也都由林婉婉親自出手治療。

  為了防止出現傷口感染，林婉婉還穿梭時空回到現代，去鄉村的小診所里弄到了青黴素。

  把這些都搞定後再次啟航時，林婉婉的船上迎來了「娘子軍」船隻的領頭人。

  那夜之後，林婉婉對她們的身份就開始起疑了，這不像是貴族娘子帶著一群侍女南下江南尋親，倒像是江湖人在行走江湖。

  林婉婉不願意跟扮豬吃老虎的人同行，已經告知了對方不許再跟船。

  至於她們在水戰之中對林婉婉提供的戰力支持，林婉婉也直接以三十斤胡椒相抵。

  三十斤胡椒在大唐絕對是一筆巨資，一兩胡椒一兩金，這筆錢買她們一船人的命都夠，只是報答她們出手相助，已然綽綽有餘。

  不過這群江湖女郎顯然目標並不為錢財，她們接近林婉婉是另有目的。

  這一點，林婉婉在發現她們身手了得又攜帶武器之後就猜出來了。

  無緣無故地捨命幫助別人的見義勇為俠女或許真有，但絕不會是這一群扮豬吃老虎的人。

  只看日常她們對別人的冷漠態度，便可知她們不會是那麼熱心的人。

  不過她們到底是真的幫助了林婉婉，若非有她們在，可能林婉婉的船隊會被鑿沉一兩艘，傷亡會更多。

  就算船沒沉，水戰之後船體必然也破爛不能看，而不會像現在這般只有一些帆布損失和小破洞。

  所以她們的領頭人規規矩矩送上請帖，要拜見林婉婉，她自也不能一口回絕，總要見一見人，給她們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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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鑑於對方的實力驚人，未防對方暴起傷人，林婉婉的船艙里站滿了孔武有力的部曲和崑崙奴，兩個實力最強的但要暈船的侍女，也被林婉婉貼了暈船貼，站在了她的身後。

  除了奴婢部曲之外，林婉婉自己的袖弩和手槍，自然也是不離身的。

  近距離之下她槍法再爛，也保准能打中人。

  單刀赴會的女子領頭人，面對一船艙對她虎視眈眈的人面不改色，給林婉婉行了一個隆重的肅拜禮，然後提出還想接著跟船隊同行的意願。

  她的身旁還放著裝了三十斤胡椒的麻袋，這是她拿來還給林婉婉的。

  在大唐竟然能有人對胡椒不動心，根本就不合常理。

  林婉婉冷冷道：「你們自己的實力比我們的鏢師還強，又何必非要跟著我們走。說尋求保護？別逗我了。再說了，水道就這麼大，你們真想跟著，我也攔不住。

  說說吧，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定要取得我的同意？」

  來人沉默了片刻，抬起頭道：「鄉君，吾等對你並無惡意。」

  林婉婉微微一笑：「有沒有惡意，我自己會做判斷。」

  頓了片刻，不見來人坦白，林婉婉冷了神色，打了個哈欠，懶懶道：「還有事嗎？」

  女子低頭，低聲回：「鄉君，吾等真無惡意，吾家主子姓蕭。」

  林婉婉臉色未變，其實她已經有點猜到了。

  要培養出這麼一船實力不俗的女子，遠非尋常士族可以做到，只有最頂級的幾家門閥才有這個底蘊。

  那些頂級門閥中唯一可能會暗中保護她林婉婉的，也就只有蘭陵蕭氏了。

  這些人，多半是蕭翀派來的。

  蕭翀能在士紳林立的鄮縣短短時間內就掌握實權，明面上帶的武裝部曲是一部分，暗中自然還有勢力。

  每個門閥都有看似跟他們毫無關係的暗中勢力，這是他們保家族不滅的底牌之一。

  逼對方自曝了來歷，林婉婉卻又忽然有些蕭索，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她意興闌珊地擺手：「把胡椒拿上，這些算是我聘請伱們的報酬，退下吧。」

  女子卻還是未走，抬頭看著林婉婉道：「娘子進宮之前，應該拿到過一個錦盒，不知娘子是否還有印象？」

  林婉婉回憶了一下，想不起來，她太忙了，根本顧不得看這些，都是雲裳管著的。

  她轉頭看向雲裳，後者上前低聲回道：「娘子，是顧郎君派人送風扇的費用時一併送來的。我收在了庫房裡，這次一起帶上船了，娘子可要我去取？」

  「去取來。」林婉婉揮揮手。